摘要:
做为一个从学校毕业就来到深圳的人来说,从毛头小伙到中年大叔,这十几年来发生了很多难忘的事情,最难忘的要数初到深圳的时光。
我是跟着学校校长和老师一起来的深圳,刚来就被集中安排住在松岗的城中村。我们三十多个同学挤在一层楼的几个房间里,听学校说是包分配,其实就是校长、老师跑人才市场,找到工作机会就把人塞进去,也不管专业对口不对口。
可怜我那些学计算机的同学,有的进了手袋厂,有的进了五金厂,有的进了塑料加工厂……我和其中几个同学算比较幸运的,很快就联系到了布吉南岭的中兴公司,据说是一家大厂。
进厂前要到南岭医院体检,本来不是个什么事儿,可是体检完拿了报告天公不作美,没完没了的竟然下起了大雨。我没带伞,想着等雨小些再走,谁知道雨一直下,眼看要赶不上公司规定的最后交表时间了。我只好把体检报告叠好塞进塑料袋,冒着大雨,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回工厂。可怜了我在南阳老家买的洞洞皮鞋,新穿没几天就在那场雨里废了。
还好,没耽误事,虽然淋了一身水,但是准时准点的把报告交到了工厂文员手里。
我们几个同学的体检报告都没有问题,接下来就是跟其它同批招聘的人员一起坐在工厂的餐厅等工作分配。工厂车间很多,每个车间都有个主任站在那里,他们手上拿着名单,念到名字就站起来让他们看一下,看到顺眼的就挑走。
我和我的同学王胖子是最后被挑中的。
当时其它人都被挑走了,我看着他们拎着行李,直接被带到了工厂宿舍的方向。我和王胖子都有点疑惑不解,不知道我们会被带到哪里,或者不要了?等了一会儿,有文员过来告诉我俩,说我们工作的地方不在这里,需要到关内光前村分厂。
文员还特意叮嘱,要注意检查暂住证的人,别被抓到了。还有就是,过布吉海关的时候要花一百多块钱办理边防证,不然不能通关。
我和胖子听完就傻了眼,感觉过布吉海关简直就像孙悟空要过火焰山一样。好在时间还早,我俩按着文员写在字条上的地址和打车路线,赶紧提着行李就出发了。
从南岭坐上公交车,过布吉街路段有些堵车,到布吉海关前面的一个站台,我和胖子提着行李下了车。我看了一下时间,从南岭到布吉海关大概颠簸了有四十分钟。布吉海关近在眼前,附近可能在安全检查,还有很多荷枪实弹的士兵。
离站台不远的前方,有几个看起来像是治安联防的人在路边聊着什么。
我心脏砰砰直跳,感觉血液都充到了脸上,我扭头看了一眼王胖子,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圆脸被吓得煞白,像戏台上窦尔墩似的。我们俩眼光对视了一下,同时又看向那些治安联防人员,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总觉得对面的人也在往我们这边瞅。这个时候的布吉关,大雨早已经停了,艳阳高照下,水汽蒸腾,闷热异常,大雨过后的路面像镜子一样反射着亮晃晃刺眼的光。
胖子掩耳盗铃,掏出雨伞把对面的人挡在了外边。
就在不知道怎么办好的时候,听身边人聊天,原来情况差不多,很多都是没有暂住证和边防证没办法通关的。其中有见多识广的老鸟就出主意,说是有趟车可以不下车通关,检查没那么严,运气好能蒙混过关。就算过不了关,大不了下车补个边防证。
老鸟看了看那边的治安联防人员,说:“这时候可不能让他们抓到,被送樟木头就惨了。”
我俩在一边听出了路数,略一商量就决定按他们说的方法试试,碰碰运气。
等了没多久,过关不下的公交到了,很多凑头听音的人都上了车。车上人挺多,我和胖子拎着行李箱子挤到公交后边,好不容易才找到座位。车子启动,临近关口的时候公交排起了长龙,只见边检人员在前边的公交上去后,跟着很多没有边防证的被赶下车,直接送到办证厅。
慢慢地轮到了我们这辆公交车。
车停在了接受边防检查的位置,跟着车前门“哗”一下打开的声音,我瞄了一眼,很多人都拿出了证件,证件五花八门,有暂住证,禁区特许通行证,边境管理通行证,还有各种纸上盖着红章的派出所证明。我手里攥着身份证,感觉时光漫长。
一个瘦子边检人员上车就嚷:“都把证件拿出来了。”
前边开始例行检查。眼看着一个没有边防证的被赶下车,又一个被赶下车,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看了一眼王胖子,他一头汗,手却紧紧搂着怀里的背包,脸上表情凝重。
眼看就检查到我们了,阿弥陀佛,千钧一发的时刻,后边响起了长长的鸣笛声。车上的边检人员正斜着身体透过车窗往外瞅,这时又上来一个边检人员嗡声嗡气说:“快点,后边车队太长了。”正在检查的边检人员把手里的证件还给了身边的人,马上又扬起脸往后边扫视,很多人把证件放在了显眼的位置,我看到王胖子把证件抓到只剩一个角扬了起来,赶紧有样学样。
在边检人员漫长的凝视中,时间仿佛也凝固了。
边检人员看了一会儿,转身下了车。车厢里很多人和我一样,都松了一口气,也有人小声发着牢骚:“都在中国境内,还像防贼一样搞边防证,办证钱都进了贪官的腰包……”
听着那些人的牢骚,我和胖子相视一笑,我们过关了。
进关后在草埔站很多人下了车,我和王胖子挤在下车的人潮里东张西望,感觉看什么都新鲜。这时我们要坐的公交开了过来,车上空空荡荡,我和王胖子坐在车上听着腻歪的情歌,幻想着即将到来的美丽新生活。
美丽新生活一点儿也不美丽。
到公司报道后,所有新进员工全部被限制离厂。因为厂区附近暂住证抓得厉害,只要被联防抓到,一个人罚款六百元。如果没有及时交罚款,五十铃送樟木头。这种情况一直到发生了“孙志刚”事件才得到改善,当然,这是后话。
过了三个月的“隐居”生活,在交了300块钱的工本费后,暂住证终于办下来了。有了暂住证,关内关外可以畅通无阻,从此的我再也没有那么刺激的闯关经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