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只消瞄一眼窗外的楼群亮了几个窗格,池楠便知道是凌晨几点了。这会儿,天还是铁色,楼下还没传来大扫帚收拢落叶的哗啦声,芒果树里的鸟儿一点动静都没有,从静谧的晨霭和厚重的雾气中只传来两三盏灯的信号,估摸着,也就五点。
时间尚早,她往被窝里蜷了蜷身子。大概翻动身体,弄响了床板,睡在隔壁的母亲醒了。她大声咳嗽着,拖拉着不合脚的鞋子,从卧室向洗手间走去,不一会儿,马桶便响起稀稀拉拉的声音,然后是水龙头哗啦哗啦的冲洗声。即使闭着眼睛,池楠也能清晰地判断出母亲在这个斗方家里的位置。自从弟弟娶了媳妇离开家,母亲对自己的生理行为便懒得掩饰了,甚至有些夸张。比如每天清晨大声咳嗽和刷牙后的晨呕,以及失眠造成的频繁起床和小便,动静大得惊人,仿佛周围的人根本不存在一样。母亲大半辈子都活得谨小慎微,年纪大了,突然变得随心所欲起来。这让池楠很不理解。后来,她才知道,母亲的听力下降了,在她自己的耳朵里,自己还是轻悄悄地起床,小心地走路,以及尽可能安静地做早餐。就像今天早晨一样,她以为自己根本没有吵醒任何人。
“这水里又掺了些什么东西!”洗手间里传来她的说话声,紧接着,是牙刷在杯里使劲旋转的声音,哗啦一声倒进马桶。“连这牙刷都欺负我这老太婆!”母亲又在自言自语了……近些年来,她怕是寂寞了。喜欢一边做事,一边嘴里嘟囔。好像凭空找到一个伙伴似的,随时随地认同她的行为。而且,她总喜欢叫自己老太婆,好像那是另外一个她,而她却是要护着她的。这大半辈子,没多少人护过她。就连自己的老伴也对她一直不咸不淡的,从没见过父亲给她倒过一杯水,更不要说甜言蜜语了。自从母亲一连生下四个女儿后,父亲便疏远了这个家,后来,干脆失踪了半年。据三个姐姐事后猜测,父亲肯定是失望之极,拋妇弃女,在外流浪。在穿街走巷中,想寻个肚子,为自己的姓氏,找个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