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内容概述:从1991年到1993年间,幼稚呆萌的主人公陈捷及其小伙伴有担当负责任的班长卫国、活泼机灵的林逸、林逸的拥趸林永生、沉着冷静的团**许燕冰、调皮捣蛋的王维维、常以大哥自居的高海涛、早熟内敛的陈敏等在初中求学之间发生的故事。重点描写了卫国帮助陈捷克服住宿过程中遇到的经济困难、陈捷的学习成绩提高、许燕冰因家庭变故退学等事件及事件中所反映出来同学之间真挚单纯的情感。
第一章、水乡早春
一九九一年,三月末,荆州。
春季,在广袤无垠的长江流域是一个多雨的季节,淅淅沥沥的雨水久久不愿离去,就连空气中也弥散着一股湿漉漉的味道。在富饶的江汉平原上,虽然空气中仍流动着多余的水汽,但由于气候慢慢地变暖,田间地头到处都开始呈现出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来:冰封了一个冬季的泥土在春雨的召唤下渐渐地酥软,河水也响了起来,偶尔在水面上也能看到水禽的影子,河畔的柳条儿、路旁野草丛中也都透露出一股青春的气息来……这不,连绵下了十多天的雨水将人都扰得疲乏了,它好像也明白了这些似的,所以也渐渐地放慢了节奏:今天还算是一个好天气,天空中飘着淡墨色层层叠叠的云朵,被东风吹得飞快地流动着——它们大概也正在急行军呢,向西向西,给那里的土地送去春的信息,让那里的草地早些绿起来!经过了一个寒冷冬天的蛰伏,草、树、人、都似乎憋着一口长气,准备在这春天到来的时候大显身手呢!
长江在荆州市区的南缘自西向东流过,便利的航运条件孕育了这座古老的城市,正史记载,楚国在公元前441年就在这儿建都,长江边立城,水既滋养了这方水土,又给这片土地的人民带来了深深的苦难。由于荆州是在古云梦泽的边缘,自然是水网密布,一旦长江里面上游来水,就会造成内涝不畅,严重危胁两岸人民的生命安全。八十年代,荆江两边的人民遭遇了几场大规模的洪水,所以一说到水,两边的人民既是恨,又是爱。
楚城村坐落在荆州市的北郊,离母亲河有十公里的距离。从围绕着村庄一周方方正正的、巨龙似的土夯城墙的遗址我们可以看出在古代这里应该是一个王国的城邑。千载光阴一晃而过,古城早被时间的洪流冲到了历史的深渊里,损毁严重的城墙似乎仍想向人们展示着她以前的繁华和显赫——她现在已经被当地居民称之为“堤”了——似乎仍想用她的力量来庇护这个村庄,庇护她以前曾同样保护过的子民的后代!在她的身上,由于文物保护工作做得不到位,散布着一些大的、小的、新的、旧的坟茔:现在已然成为了一片坟地了!春节前后人们上坟祭祀又或者是附近顽皮的孩童们放野火之后留下来烧过的草地痕迹:在那些黑黄交错的斑驳不匀的色块中也明显夹杂着有了很多绿色——它们正向这片古老的土地宣告着春天的到来。
对于准备春耕的农民来说,今天正是个与天气抢夺时间的时候,所以一大早他们就已经在家里呆不住了,尽管天上仍不时飘下的丝丝细雨,随时都有可能加大,还是一个个都牵着牛,扛着犁耙来到自己的庄稼地里忙活了起来:他们的裤管都卷得老高,左手扶着犁,右手拖着鞭子,口中不时地大声对牛吆喝着,一步一步在肥腴的泥地里艰难地前进着。在这个时候,耕田的人几乎都和牛一样了,从田里飞溅出来的泥巴点子和水珠,不时飞到他们套在身上的红线衣上,有的甚至飞到他们的脸上,飞进了他们的头发里……
在靠近南堤的地方,大片的土地正在被犁掉,一块已经犁好的水田中,水上泛着泡沫,漂浮着各种草梗,个别地方仍有绿色的紫云英叶子在水面探出头来——这是庄稼汉子陈柱平一个上午劳动的成果——昨天还是绿油油的紫云英草地,今天被翻耕了,草叶都被翻到土壤里面,被作为今年水稻田里的肥料。在已经犁好地的东边还有一块尚未来得及翻耕,绿油油的一片如同一张地毯,紫色的小花点缀在整个绿色甸子上:紫云英是一种用来肥田的植物,冬天里的别的草本植物都停止生长了,只有它仍顽强地生长着,春风一到它便迅速地抽出了淡紫色的小花,仿佛它也都在农民们催促着:赶紧犁田吧,等我太老了就不适合做肥料了!
水田的西头,有一条不那么宽的小河,连绵的雨水使河水溢上河岸。河边一棵歪向水面的柳树上拴着一头水牛,正费劲地咀嚼着给它预备好的干稻草,它身上仍不时地向下滴落着水珠,大大的鼻孔里喘着粗气,刚经过一个上午的辛苦劳作之后,它似乎都没有一点力气来抖掉身上的那些泥水。庄稼人陈柱平这时也正坐在田埂上吃着午饭——这是他的儿女从家里给他带来。人勤地不懒,春季里农民起得早,基本上是早饭和午饭一起解决了——陈柱平是一个很典型的庄稼人:身材不算高大,但很结实,面目黝黑,近四十岁的他因为常年在地里劳作,眼角已经有了明显细纹,额头上几条深深的刀刻似的皱纹仿佛诉说着支撑这个家庭的辛酸与不易。他看了看浑浊的水面,又抬头看了看东边天空黑压压翻滚着的乌云,心里知道随时可能下雨,今天下午得赶快把育秧用的苗田平整出来啊。
水田的东头,一条不足半米宽的沟渠旁边,一个女孩正在小心翼翼地盯着沟渠里的水面,一个小男孩猫着身子在水里摸索着——他叫陈捷,今年十一岁,在镇里的楚城中学读初中一年级。只见他米黄色厚毛衣的两只袖子被他捋到了上胳膊上,裤子也和他的爸爸一样,高高地卷过了膝盖,圆圆的眼睛紧盯着水面,手却不闲着,搅得本来就浑浊不堪的水面哗啦哗啦地响。
“快快快!小弟!那边!刚刚一条鱼游到那边去了!”这时岸上的女孩忽然兴奋地嚷了起来——她叫陈敏,今年已经有十四岁了,在市里的卫生学校念中专医护专业。她的头发剪成了时兴的样式:耳后绑着两个马尾,额头留着整齐的刘海,身上只穿了一件黄色和绿色毛线混织的毛衣,棕褐色的裤子,裤脚塞在一双黑色的雨鞋里,一只手里握着一束大概刚从地里采摘上来的紫色小花,一只手正焦急地指着沟渠里浑浊的水面。
“哪里?哪里……”正站在水中聚精会神摸索着的小男孩听见了叫唤声,兴奋着向前面猛跑几步——好像忘记了他还站在水中似的——水面被他突然的跑动激荡开来,溅了他一身,然而他却丝毫不在意,将脸凑到毛衣上擦了几下,依旧不忘用手使劲地搅动着水面。
“你看哦!又在衣服上揩!”他们的父亲这时也吃完了饭,吸着纸烟从田埂上面走了过来,看见儿子的动作不满意地说,“哪能这么快就有鱼了呢,在你们来之前我刚刚捞过的。”父亲看到陈捷已经赶着水快走到了渠的尽头——那是沟渠流进小河的出口——就从出口处提出一个网兜上来,里面果然有一条银白色的鱼在跳跃!我们这时可以想象得到这条小渠平时是与小河相通的,沟渠里的水哗哗地流到河里,河里的鱼儿却逆着水流游到了沟渠里,现在被陈捷在水中一搅动,再回头游到河里去的时候,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个网兜在等着它——这是在雨季里,水乡人民惯用的捕鱼方法,简单又实用。
“鲫鱼哦!鲫鱼!爸爸,你不是说没得鱼的吗?”陈捷站在水里,仰着圆圆的脸蛋对他父亲天真地嚷道,因激动而潮红的脸上掩饰不住喜悦。
这个时候陈敏已经从渠的另一头用双手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只木桶走了过来,她的那束花正在渠埂上躺着。父亲从网兜里将那条鲫鱼捏着鳃帮子提了出来,扔进桶里,立刻响起了哗啦哗啦声音:桶里的鱼在新的同伴加入后引起了骚动,它们都沿着桶壁飞快地游来游去。
“小弟,快上来,小心把脚划出血了!”父亲这时也很高兴地对他的小儿子说。“小弟”是当地一带人们对自己小儿子的爱称。
“五,六……爸爸,今天你已经捉到了六条鱼了呢!”陈敏盯着桶里,“小弟,你快来看!”
“敏子,这样,你和小弟先把这鱼带回去,把那边的碗筷也收回去。”说着,陈柱平在河边的树上掰下一根手臂粗的枯树枝来,“就用这根树枝抬着桶回去吧?”敏子是陈敏的小名,她的父亲用充满慈爱的目光看着他的女儿,眉心的皱纹这时也舒展开来,看得不那么明显了。
“哎,好的!爸爸,你还要耕田么?”陈敏的声音轻轻的,尚且带着一点未泯灭的童音。从她娇小的身形上你根本看不出来她已经是一个念中专的学生,而且自从她三年前开始在楚城中学上初二的时候,就能够在学校住宿了,所有洗衣之类的家务全部都能自己做。平日里她一个星期里就只有像今天(星期天)这样的日子才能回家一次,相比较别人家的孩子,她更有一股年少懂事的小大人的模样。陈捷这个时候已经从水渠里爬了上来,跪在田埂上,正将手伸到桶里去摸鱼,鱼儿在水中既灵活又滑溜,他的小手自然是抓不到的,反而把桶里的水搅得哗哗响个不停。
“我把那边一块小田耕了,就可以回去了,你们先回去。记得到家了去问一下三舅,问他要用牛的话,就要他尽快来牵,我马上就可以耕完了。小弟!你还不快起来,又跪在地上了,把身上的衣服弄上泥,明天上学你还能穿么?”父亲一边说着,一边在陈捷的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快起来,跟姐姐把鱼扛回家去!”
“好啊,爸爸,今天晚上我要做鱼吃,好不好?这条鱼是我捉到的,我就要吃这条鱼。”陈捷答道,圆圆的大脑袋上,一双大大的黑眼睛充满了乞求。
“好的——你就只晓得吃。”父亲嗔道。
于是田野里又重新响起了赶牛的吆喝声,父亲牵着牛去犁最后一小块地。陈敏和陈捷姐弟俩用枯树干晃悠悠地抬着那个装着鱼的小桶,陈敏走在后面,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个圆形的篮子,里面装着碗筷和采来的紫云英;陈捷的头上则倒扣着一个大瓷碗,另一只手里用筷子有节奏地敲打着,嘴里也不闲着,像唱歌一样地念着一首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常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稚嫩的童音在宁静的村庄里飘荡开去。
第二章、农家小院
傍晚,细雨濛濛中的陈家。
这是一个非常标准的长江流域风格农家小院:三间土坯砖房一字排开,中间是堂屋,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卧室,最西首是一排面朝东的稍矮一点的一排小屋——小屋通常包括有一间厨房、一间杂物房和一间用来饲养猪的猪舍。90年代,在普遍都已经砖墙化了的村落里,陈家还是维持着有一定年代的土坯砖房。
现在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在三月,天空中又下着雨,所以天黑的还是特别早,庄稼人也都早早地吃完饭,焐到被子里面去看电视了。现在六七点钟,大多数的屋子里亮起了电灯,淡黄色的灯光透过窗户射出来,在濛濛的雨夜里让人倍感温馨。
陈家的厨房和西边的卧室里的灯也还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