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我觉得语言是专门为我这种人发明的。
我是一个喜爱表达的人,通过各种方式表达,书信,电话,短信,甚至歌声。随着生活的积累我越来越善于表达。在任何场合,面对任何事,我都能以我的表达赢得赞同和叹服。我成了人人羡慕的金舌头,是大家争相邀请的座上客。
可现在面对病榻上患肝癌的朋友,我却不会表达了。朋友的妻子恳请我们无论如何要说服他继续治疗,大家把我当作上战场打仗的英雄一样簇拥着走进病房。
有人用胳膊肘捅捅我,示意我说点什么。我张了张嘴,脑子一片空白。我这样的人怎么能不会表达了呢?我羞愤极了,因为无法表达,因为无法劝慰朋友。
可笑的是所有人都比我会表达。大家一进病房就围在病床喋喋不休,奇迹般地能说会道。密密麻麻的话雨点一样砸过去,又被床上那张干裂无情、地狱般无形无状的脸给弹了回来。冷森森的气流扑面而来,大家继续说个不停,听上去更像安慰自己。
我挤在人群中呆呆地看着病床上的他,不知什么时候,他把及其微弱的视线移到我脸上,我鼓起勇气没有躲开他的眼神。渐渐地他一直空茫的眼睛里透入一丝微光,那一丝微光在我与他之间的那一小块空间里回旋。
我突然抑制不住要表达的冲动,拨开人群走过去坐在床沿。他摸摸索索伸出手来,我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终于没有说话,病房里静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