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那年夏末,本来,我应该像我的姐姐一样读完五年级就直接升初中,可是,国家教育政策突然改了,小学五年变成了六年,这样,我必须再读一个六年级才能上初中。当时,在我所读的村小学,虽然我的成绩不是名列前茅,但也不是让父母老师头痛的那种学生。每个学期,我几乎都能拿一张小小的黄色奖状回家贴在家里灰暗的墙壁上或门上。因此,我很顺利地进了乡里的重点六年级。
乡小学离生养我的村庄有十多里地,抄近道要翻过一座海拔六百多米的高山。虽然乡里谈不上真正的城市,街道两旁没有引人注目的高楼大厦,最高的楼也只有三层,是乡政府的办公大楼。街道上除了一家大点的国营商场,一家有围墙围着的公家粮店,一家农机修理厂,三四家杂货店,两三家理发店,一家小饭馆,小饭馆门口有一个男子一年四季修补皮鞋,在十字路上有两家买肉的档铺,再也没什么别的商铺。街上除了赶集时人多热闹外,平时安静冷清。如果拉煤的汽车经过,或突然刮起了大风,没有硬化的街上便尘土飞扬。所以,整个街道给人灰蒙蒙的样子。但是,这里是乡政府所在地,乡政府里有很多吃公家粮,穿四个兜的中山装的**,有全乡唯一的一家电影院,有全乡唯一的一所初级中学,有全乡唯一的一家粮店,大人们每月逢六都要来这里赶集,农忙时都要来这里买农药化肥,青黄不接时都要来这里购买粮食,因此,对生长在农村,从来没有离开过农村的我来说,来乡小学念六年级的我就好像刘姥姥来到了贾府的大观园,一切都很新鲜。而且,不是每一个学生都可以来乡里读六年级。只有成绩优秀的学生才能来乡里读六年级。
开学的前几天,母亲特意去村里的老裁缝那里给我量身定做了两身衣裳,又去村里的合作社给我买了一双黄色的解放胶鞋。最后,家里还少一口装衣服的木箱。皮箱当时对我们农家来说是一种奢望,村里的哥哥姐姐们去外面念学,都是带着一口笨重的木箱。但是,请木匠来家里做已来不及。就在父母为我上学的木箱不知所措时,我姑姑知道情况后,马上将表姐读初中的那口脱了很多油漆的木箱送到我家里。我父母感谢不尽,对姑姑说等我念完这学期就还她。姑姑说家里又没人读书了,还什么还,让我一直用下去。父母见姑姑那么说,也就不再坚持马上还了。那口木箱后来一直陪我读完初中、高中。
开学的那天,父亲用扁担一头挑着那口脱了油漆的木箱,箱子里装着我换洗的衣服,一头挑着被褥与席子送我去学校。因为肩膀上挑了东西,山间路又不好走,我们没有抄近道,而是选择走村里去乡上那条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的泥土公路。太阳还没有从东边的山上爬上来,村子上空飘着袅袅炊烟,田野里有点发黄的稻叶上沾着晶莹的露珠。我默默地跟在父亲后面,心里不仅充满了去一个陌生环境的激动与兴奋,而且充满了骄傲。那心情就好象自己已经考上了大学,走出了这个偏僻落后的四面环山的小山村。
学校并没有在乡里的街上,离乡政府大约有两里多地的路程。学样周围是一片绿色的稻田,但南边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坟墓。一到清明节,坟头上就挂起了花花绿绿的东西。有一次,坟墓里的后人可能抱怨学校地基占用了他们的祖坟,把那些花花绿绿的用来祭奠先人的东西挂到了学校的窗户上。老师们也不敢出来大声的抗议,只是等到他们离开了坟地,才组织我们把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悄悄地清理掉。小学下面是乡中学。中学有围墙,小学没有围墙。小学由两栋两层的教学楼组成,一栋陈旧,一栋好像没建多久;一栋在东,一栋在西,都是砖墙黑瓦。两栋教学楼中间是黄色土壤的操场,操场上立着一对孤零零的篮球架。陈旧的教学楼后面有一栋矮小的砖房是厨房,厨房不炒菜,只给学生蒸饭,菜都是学生自己从家里带。蒸饭的是一个皮肤黝黑,从来不笑,牙齿焦黄,样子很凶的中年男子。很多次到开饭时间了,他却还没把饭蒸熟。教导主任说他,他不仅不知错,还与教导主任顶嘴。名曰重点小学,其实,我来到后发现这里与我原来就读的村小学没什么区别,教室里也是木桌木凳,唯一有区别是我听说这里的老师都是吃囯家粮的公办教师,没有一个民办教师,老师的教学方法与经验比村里的那些老师多而丰富。当然,还有两个地方让我感到很新鲜,这里做课间操时是放广播,不是老师在台上喊口号,上下课的铃声是锐耳的电铃声,不是老师用小铁锤敲打铁制的铃铛。当然,也有一个地方让我感到别扭,来到这里朗诵课文,回答老师提问都要用普通话,而我以前都是用家乡土话。
很巧,担任我班主任的老师曾是我父亲的学生,而且也是我们村里人。这里,我得向大家补充两句,要不大家不解种地为生的我父亲哪来教书的学生。我父亲退伍回来时的确教过两年书,可他嫌教书挣的工分少,就放弃了教书,选择了回家务农。为这事,我与姐姐抱怨过父亲很多次,说父亲要是一直选择教书,我们的日子一定好过多了,他自己也不用那样每天含辛茹苦。父亲领着我去报到时,班主任老师见到父亲特别的热情,原本坐着的他立即起身给我父亲倒茶挪椅子,并与我父亲热情地攀谈起来,将我晾在了一边。我看到班主任老师头发又黑又密,但有点儿卷,特别是额前的头发,几乎卷成了好几个小圆圈。他鼻梁高挺,嘴角边有一颗黄豆大的黑痣,个儿中等,人不胖不瘦,年纪三十多点。大概聊了半个小时后,他俩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来了。班主任把目光移到我脸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后,转头对我父亲说:“老师您放心,我一定对他严加管教,让他好好读书。”我听后心里不由对他生出几分畏惧来,畏惧他以后天天把一双眼睛盯在我身上,让我一点自由也没有。下午,父亲给我铺好床位,交待我要听老师话,要好好读书,不要与同学打架的话后就回家了。
来乡里读六年级的那年,我刚好十三岁。我想我应该属于那种早熟的孩子。我还在读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村里的大人开玩笑问我将来娶谁做老婆时,我就大言不惭地回答他们,我要娶珍珍做我的老婆。大人问,为什么?我说珍珍最漂亮。珍珍是我堂姐的女儿,小时的她活泼可爱,头上每天扎着漂亮的蝴蝶结,小脸儿干干净净,白白嫩嫩,从来没见她流过讨厌的鼻涕。大人又问如果珍珍不愿意呢,我就说珍珍不愿意,我就娶梅梅做老婆。梅梅是我外婆家的一个小女孩。她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很会跳橡皮筋。上到小学四年级,我就把珍珍与梅梅“冷落”了。我喜欢上了班上一个叫平平的女孩。平平个儿高挑,有一张漂亮乖巧的瓜子脸,眼睛闪烁明亮,会唱歌,学习成绩也特别的好。可是,这么一个会读书的女孩子,不知道什么原因,读完五年级就不见她来学校读书了。当时,我心里还有点儿失落,但这种失落在我的心里并没有停留多久。来乡小学没多久,我就把她忘了。
我知道十三岁的自己在父母与老师眼里还是小孩,他们还不曾担心我去早恋。可是,我知道自己已经告别了没有性别意识的年龄,女生在我的眼里就好像春天里开放的花朵一样可爱。虽然我不敢像那些到了谈恋爱年龄的男孩女孩大胆地将爱字挂在嘴边,但是,我会用自己的眼光去判断班上哪个女生模样最漂亮,并用眼睛偷偷去观望自己喜欢的那些女生。虽然我对性的知识一点儿也不懂,不知道接吻是什么滋味,以为男女只要睡在一起就会生出小孩;虽然班里的女生也大都胸部平平,除了头发与穿着,身上的女性特征并不明显,但是,我对女生充满了一种特别的好奇与关注。记得来学校报到的第一天,与我一起来乡小学读书,与我很要好的儿时伙伴三毛等送我们来学校的父亲一走,就偷偷对我说,他看到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女生。我说没看到,在哪?心里特别的期待。第二天,我终于看到了三毛说的那个漂亮的女生。而且,女生还与我们同班。女生个子高高的,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头发又黑又密,皮肤白里透红,大大的眼睛,的确漂亮。可能我猜想她不像与我们一样在农村里长大的小孩,父母不是**就是工人,加上老师编座位时,她又没与我坐一块,彼此离得远远的,就没有主动去接近她。
老实说,我七八岁的时候,是一个特别调皮捣蛋,胆大包天,村里的大人一点也不喜欢的小孩。我能从两米多高的土岩上眼都不眨一下像猴子一样跳了下来,我能从早上玩到天黑不回家,我摘过别人家菜园里的黄瓜,我放干过别人家稻田里的水,我爬上过别人家的房屋,我用弹弓差点射瞎了别人家一头母牛的眼睛,我在马路上挖过深坑,让拖拉机半天出不来。可是,当我对女生有兴趣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胆量渐渐地变小了。来到乡小学后,我就更加的胆小了。
来乡小学后,我最先认识的是一个叫曼的女生。她长得娇小玲珑,脸皮白净,单眼皮,留着男生头,坐在我前面。我后来知道曼的爸妈是学校老师,家庭条件相对我们这些农村来的孩子来说优越多了。但曼一点儿也不高傲,小小的脸庞经常挂着迷人的微笑。没多久她就与我熟了,并且对我特别的大方,她的橡皮,她的钢笔,她的三角尺,我随时可以拿来用,她也喜欢与我说话。有同学见我与曼走得那么近,在后面还对我与曼指指点点。但是,我心里知道,我与曼并不是像他们所认为在恋爱了。当然,我心里觉得曼是一个模样可爱,待人亲切,为人大方的女生。
乡小学除了两个六年级重点班,还有一个五年级重点班。五年级重点班在我们教室的楼上。五年级教室旁边是我们男生的寝室。因此,我们男生回宿舍时,就能碰到下楼的五年级学生。那是一个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秋风并不萧瑟的下午,我背着米与咸菜回学校。我上到二楼楼梯准备拐弯往宿舍走时,突然从另一头的走廊上跑出来一个人影,人影几乎与我撞了一个满怀。当我反应过来时,发现与自己相撞的是一个脸庞特别俊俏的女孩。她发现自己撞在一个我的怀里时,脸刹那间红了。因为是她低头朝我匆匆忙忙跑过来,我看到她好像要张嘴对我说对不起,但是,当有同学叫她时,她就匆匆跑下楼了。回到宿舍后,我的脑海里全是女孩脸红羞涩的模样。夜里睡觉时,我好想告诉三毛,我今天撞到了一个漂亮的女生。可是,我没有说出来,我把与女孩相撞的事当作一个秘密藏在了心里。
那一个礼拜天我有点心思不定,我知道女生就坐在我头顶的教室。我与她之间仅隔着一层厚厚的天花板。上自习课时,我会情不自禁抬头去望天花板,仿佛天花板有个小洞,她也在洞口往下观望。我会去想女生坐在教室的哪个位置。做课间操时,我会不由自主地去寻找她的身影。而看到她的身影,我又变得紧张与不安,不敢大胆地迎面看她。只有等到她经过了我身边,我才会偷偷地将她观望。
虽然我脑海里时常浮现女生的模样,但是,我并没有为她神魂颠倒。我知道,若是父母与老师知道小小的我为一个女生朝思暮想,他们一定不会喜欢我的,一定会骂我的。早恋,在他们的心里,可是一件丢人的事情。而且,我也不能肯定女生与我撞过后有没有想起过我,我的身影在她睡觉之前有没有飘进过她的脑海里,她有没有像我那样盼望着相见,有没有像我那样一点一点的分开去想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那像花儿含着露水的湿润的小嘴。下一个星期去上学的路上,我的眼前不停地浮现她的模样。我一边走路,一边脑海里想着,等会在楼梯口还会遇到她吗?上楼梯的时候,我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但我也清晰地知道,我是多么的盼望着她出现在我面前。如果她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我心里会是多么的失望。我不知道是老天故意安排,还是她知道我会在这个时候返回学校,在楼梯间的拐角,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我与她相遇了。当然,这一次她没有撞到我的怀里。我看到她穿着一件米黄色的毛线衣,头上戴着一个发夹,让光洁的额头一览无余地露在我眼皮下,头发整齐地披在肩上。我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清香。我无法用言词来形容心里涌起的那种激动与喜悦,我像一个丢了魂的家伙,可我还是着抑制着内心的波涛汹涌,我还是告诉自己眼睛不能在她身上久留,我甚至违心地告诉自己不能让她知道我心中的秘密。我与她的目光在空中交织一会后,我就平静地离开了她的身边,但是,我看到她给我留下了一个像花朵般盛开的微笑。我虽然与女孩没有说话,但女孩那个微笑已让我深深的陶醉,那个微笑已胜过所有的千言万语。那天夜里,她的微笑就象一支***让我久久难以入眠,让我的脑海里都是她迷人的微笑,都是她娇羞的样子。
夜里,三毛在被窝里对我说,他又发现一个长得漂亮的女生。我问女生是谁,心想会不会他也发现了她?但三毛说的是与我们同级不同班的一个女孩。那女孩模样儿的确漂亮,但与她相比,在我心里就逊色多了。
我心里很失望女孩不是与自己一个班,很失望她比我矮了一个年级。如果是同班同学,我就可以寻找理由去问她叫什么名字,可以寻找机会与她说说话,当然也有更多的机会见到她。因为不同班,重要的原因她是女孩子,因此,无论我心里有多渴望有多想认识女孩,也无论女孩的身影像一只赶也赶不走的黄雀,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我都不能跑到她的教室对她说:“嘿,咱俩交个朋友。”就算我有那个胆量,可万一被老师同学看到,识破我的心机,认为我小小年纪就学会谈恋爱,学会追女孩,那多丢人啊。父母知道了也不会宽容我,认为我不务正业,不学好。当然,我知道自己也没那个胆量。更重要的是,那时的我还是想做一个读书上进的,能得到父母与老师夸奖的好孩子。于是,我心里常对自己说不要胡思乱想,自己还没到那个年龄。可是,那时的我真的就像《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里的秋水,女孩就像大车二车那两个女流氓与***女特务能毫不费劲地钻进秋水的被窝一样钻进我的被窝,只是她不像大车二车与***女特务那样把手伸进我的裤裆检查鸡毛信。我还不知道吊在自己两腿间,被大人称作鸟的东西在传宗接代中起着无可替代的重大作用。我无法拒绝自己的眼睛朝她出现的地方观望。星期天从家里返回学校的下午,我心里就会充满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期待;走进校门的时候,我会感觉到自己心跳明显的加快了,脸也有点儿发烫;上楼梯的时候,我的眼睛竟然不敢抬起来看前方,而心里又是那么的盼望女孩的身影出现在楼梯的拐角处。很多的时候,我与女孩仿佛有了约定,两人都会在楼梯相遇。只是一直没有说话,每次都是相视一笑,笑过之后轻轻地离开。如果哪天返校没有见到女孩,我的心里就会陷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那滋味比考试考得一塌糊涂,被老师批评了顿还情绪低落。我会坐在宿舍的木箱上想女孩今天怎么没到学校来,她去哪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请假了?听到从操场传来女孩的嘻笑声,我会像条件反射般的立即起身趴到窗口,看女孩在不在操场上。
我很多次心里对自己说,下次遇到她一定要鼓起勇气与她说话,哪怕对女孩就说一声嘿,可是,每次与女孩在楼梯间相遇的时候,话到嘴边又被我吞回肚里。而她,也从来只是给我一个已经很熟悉的微笑。有时,我也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咱俩都小,干嘛要走近呢?而且,我知道我与她已经有过默默的心灵的碰撞与交流。这种默默的碰撞与交流没有人来嘲笑我们,父母与老师也不会来反对我们。
我后来知道女孩叫芬,她的爸妈是乡政府的**,她并不住在学校的集体宿舍,每天上完晚自习就回家。在学校里她不仅成绩优秀,还能歌善舞。这样的女生自然得到老师的喜爱。我看到她经常上台发言,声音清澈婉转。有一次在学校的文艺晚会上,我看到她与她们班上的班长一起表演节目,我心里嫉妒得要命。仿佛那个班长夺走了自己心爱的宝贝。
那一年的寒假对我来说显得特别的漫长。节日里桌上丰盛的饭菜,父母亲人塞给我的红包,自己曾经喜欢的打雪仗,滑雪车,放鞭炮都没完全吸引我的心。往年,一到放寒假我是多么开心,心里总是抱怨寒假时间太短。可是,这一次放假回家,我竟然盼望着快点开学。而且,春节的到来并没有让我象别的小朋友那样陷入狂欢。我变得沉默了,变得安静了,变得忧郁了。我如果看过《少年维特之烦恼》一书,我想自己就是书中的那个维特了。一天,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村子里马上一片银装素裹。我站在家门前,静静地望着村里那条通往乡里的马路,望着马路上行走的人影。我梦想着女孩要是出现在马路上多好。我会走上去对女孩说:“我家就在这里呢,去我家玩吧!”但是,我又告诉自己,女孩怎么会来到这偏僻的山村呢?我的父母见到我每天不再与小朋友们去外面疯玩,安安静静的,就对别人说我长大了,懂事了,不知道我心中藏着一个说不出来的秘密,不知道我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小小的心里装着了一个女孩的身影。我坐在火炉边做作业的时候,如果父母不在身边,我就悄悄地画女孩的模样。可画出来后又觉得自己画得不好,索性又把它撕了。
终于开学了,我坚决不让父亲送,说自己能把被子背到学校。父亲见我坚决不让他送,也就不免强,家里有的是活等他忙。我为什么不让父亲送,是我怕自己在路上遇到女孩时,如果父亲在身边,影响我与女孩眼睛的交流。但是,从校门前的小路一直到宿舍,我没有见到女孩的身影。我心里好失落,并伴着说不出来的忧伤,尽管我不停地安慰自己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也许她早就报完名回家了。我将被子放到宿舍,来到走廊的护栏上,假装看远处的风景,还是没有见到她从教室里走出来。晚上,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我担心女孩的爸妈调到别的乡镇工作去了,她也跟着她的爸妈走了。想到今后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早上起来洗脸刷牙时也是无精打采。但当我吃完早餐,从宿舍下楼梯郁郁寡欢准备去教室上课时,我看到她从校门前的小路上走来了。她手里抱着几本书,身上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袄子,手上戴着一幅调皮的针织手套,可能是担心风吹乱头发遮住自己的眼睛,前面的头发被她用发夹整齐地夹到后面,发夹上有一朵白色的小花。刚才还无精打彩的我立即变得紧张而又万分惊喜,仿佛一个站在山顶等待看日出的人,熬了一晚上终于看到了东方地平线上初升的,给大地带来万丈光茫的太阳。女孩也马上看到了我,我用眼睛望着她对她微笑的时候,她也笑了,并且俊俏的脸蛋儿飘起了两朵红云。对我来说,无须再多的言语,能见到女孩,知道女孩没有离开,有女孩投给自己的微笑就足够了。我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情走进了教室。昨晚心里的隐忧随着女孩的出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与女孩还是时常在楼梯间相遇,相遇后两人还是相视一笑。但是,仅此而已。
日子过得很快,很快就迎来了小学升初中的考试。考试完后,我决定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一张小纸条上,然后在两人相遇,旁边又无人的时候交给她。我想女孩一定到现在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可在我离开学校的最后一天,我在操场上碰到她,她笑着对我说“你要回家了”时,我笑着回答了一声“嗯”后就离开了,纸条竟然被我攥着回了家。
此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女孩。但我知道她活得很幸福,现在是家乡省城一名有名的妇产科医生,老公是一名警察。我不知道她对我有没有一点儿印像。但是,在很多日子里,只要回想自己过去的生活,我就会想起她。她的微笑,她的模样,我与她在楼梯间第一次相撞的情景一直记忆犹新。虽然我没给她写过一封情书,但她带给我的那份欣喜、激动、不安、盼望、思念,成了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在别人眼里,十三岁的我一定不懂恋情,但在我心里,我一直当芬是我人生中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