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漆黑一团,光亮两柱,车子缓行在江西道上。那是1997年,夏天,可能六月。
从前和以后,几乎绝无仅有的感受,天地之间真个一团漆黑,只有车头灯照前两束光柱,映出行驶的一小块公路。鼠目寸光,照前几米,行出几米,何其巨大的黑暗,何其渺小的光明,卡车和卡车里的我们,最孤独。
卡车是重载的,东风还是解放牌,忘了?只记得是比较高级的平头车。核载20吨,一出厂就转去修理厂,大梁钢板彻底改装,加高车挡,负重翻倍,最多可达五六十吨。是父亲颇为得意的大学生徒弟,停薪留职闯深圳,先进一家国营外贸公司,一年后离职,与一位新加坡客户合开了私营商行,再一年,客户撤走了,自己独立成为老板。后一年,便邀我哥合买了这辆卡车,老板负责货源,哥负责跑运输,开放的好时代,应该是桩厚利的生意。老板是自己人,既然自己开公司,也必须用自己人,哥是自己人,我,也是自己人。
那年,我还在北漂,做乐队,漂着漂着没有方向,年纪却二十七八了。与其北往,不如南来,老板托哥托父母来召唤了,需要好帮手,深圳是个诱人的方向。车子从无锡出发,转苏北或者安徽装货,两名司机,日夜不歇,两个白天加一个黑天,一口气路程。夜最难熬,司机三四个小时轮班,我坐副驾驶,不休不眠不停说话提神,跑长途安全第一。第二个白天到,最后要翻一座山,山陡,总有四十五度坡吧,下去一路刹车,半道必须停车,路旁即有水管,刹车片降温。上山还是江西境,而这翻山而下,即是广东境了,深圳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