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李梓南在工厂附近租下一幢高级写字楼的第八层,供业务部门和行政部门使用,他和何翠莲以及一些高管的办公室也搬到那里。办公室与工厂的距离仅七八百米,不远不近,走路几分钟就能到工厂,还能活动活动腿脚,恰到好处。李梓南之所以另外租写字楼做办公室,一是因为之前办公室与厂房同在一栋楼,实在太吵,打个电话都不方便;二是因为一些高管变娇气了,对环境要求高了。
李梓南办公室的座位对面挂着一个时钟,原本有好几个时钟挂成一排,像五星级酒店一样,有北京时间、伦敦时间、纽约时间、巴黎时间、东京时间,这是一个室内设计师的摆的。李梓南真不明白这设计师是怎么想的,这摆设让他眼花缭乱,后来他叫人把北京时间以外的几个时钟摆到另一边不显眼的位置。
李梓南合上笔记本电脑,看了一眼对面的时钟,下午五点五十。他伸个懒腰,做一做眼保健操。
“哥,不好了!”彭宇推门进来,“工厂着火了!”
“什么?”李梓南大吃一惊,蹦了起来。
他跑到窗边,看见工厂那边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他像袁绍望见乌巢失火,气急败坏,大喊:“快打119!快救火!”
“打了。”
“跟我去救火!”
李梓南跑到工业区大门,见很多工人纷纷往外跑。李梓南挤进工业区,来到自家工厂大门,看见一群人急得团团转,整个厂房一片火海,火势已蔓延到别人的印刷厂。工业区自备的小型消防车像小孩撒尿,杯水车薪,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
“里面还有人吗?”李梓南问车间主任。
“应该没有了,这个时间是饭点。”
“怎么叫应该?要确定!”
李梓南想冲进去看看,被大家拉住。
“哥,不能进去,火太大,进去就是送死啊!”
“是啊,李总,咱进不了。只能等消防队了。”
“消防队怎么还没来?”李梓南五内俱焚,感觉自己快烧成炭了。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很堵,来不了那么快啊!”
“王忠勇呢?”李梓南问。
“他今天没来上班。”
“这个混蛋!”李梓南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我好糊涂,真不该让他当保安队长!简直就是乌巢酒徒!!!”
何翠莲也赶到了,吓得浑身发抖,瘫坐在地,不知所措。
厂里时不时传出一些爆炸声,那是机器的爆炸声,震得李梓南心都快碎了,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李梓南终于听到消防车和救护车的警笛了,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他看见了闪烁的警示灯。而后,他看见一个个奔跑的身影,和一条条喷向火海的水柱。他感觉天旋地转,似乎天将塌地将陷。他觉得这是老天爷和他玩了一场游戏,让他输得一败涂地。
一个小时后大火才被彻底扑灭,李梓南的工厂被烧精光,殃及的印刷厂也被烧了一大半。这场火灾造成六人死亡,三十五人被烧伤,其中十九人重伤。
李梓南、何翠莲、彭宇、车间主任等人被警方带走调查。李灿闻讯赶到工厂时,工厂已被封锁了。他像被人捆住手脚扔进海里,无助和绝望将他淹没。他没把家里出的事告诉李昕和苗苗,她们远在加拿大读书,跟她们说这事又有何用,只能让她们干着急。
晚上,冯云庆来到李梓南家里,李灿、李佑见到冯云庆就像见到了救星。特别是李佑,在他看来冯云庆无所不能。可是,冯云庆也是人,并没那么神。他向李灿和李佑了解一些情况后就匆匆走了。
冯云庆断定这场大火是人为的,也许与前段时间出现的神秘车辆有关,对手有可能趁工厂最近招工之机混进工厂。王忠勇也有重大嫌疑,尽管他今天没来上班。冯云庆怀疑他的理由是李佑不肯给他女儿分手费,让他怀恨在心。另外,曾经敲诈李佑的杨金柳也有嫌疑,这个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冯云庆刚才得知她是李灿的前女友时,感觉像喝了一大口高度白酒,很上头。
冯云庆不知不觉来到工厂门前,这才想起工厂早已被封锁了。他顿感英雄无用武之地,有点无奈与失落,但愿警方能尽快破案吧。
夜深了,李佑怎么睡也睡不着,心乱如麻,他没想到他做回李家大少爷才两年时间,这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他很不甘心,感觉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他听说他舅王忠勇今天没去工厂,说是生病了。他给王忠勇打了个电话,王忠勇还没睡,他便去了一趟王忠勇那里。他前段时间虽然和王忠勇闹过矛盾,但并没有影响舅甥关系,毕竟是一家人。再说了,王忠勇可是他的“军师”呢。
李佑看见王忠勇裹着棉被来开门,瑟瑟发抖,他感到奇怪。
“舅,有那么冷吗?你得了什么病?”李佑问。
“一点小感冒,不碍事。”
“你说今天这事怎么那么巧,碰巧你生病不上班,厂里就发生了那么大的火灾。”
王忠勇又打了一个寒颤:“是啊,幸亏我今天不在工厂,不然少不了嫌疑。可话说回来,如果今天我在,也许就不会出这事。”
“舅,你说我爸妈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事,带去调查而已。警察不会冤枉好人的,也不会放过坏人。”
“以后我们家的工厂还能开工吗?”
“这个不好说。”
“那我们家的别墅,我的车,还有我这房子,不会被迫卖掉吧?”李佑像即将被废的唐太子李承乾惶恐不安,已显落魄之相。
“不会的不会的,至少这套房子不会卖,这套房子是你自己的,别担心啊阿冬。”王忠勇像一个太监在安慰刚从噩梦中醒来的太子。
李佑环顾着房子,不禁悲从中来。今夜,他就住在自己名下的这套房子里。他站在卧室的窗边,鸟瞰这座城市的夜景,像极了崇祯皇帝在景山上最后望尘世一眼。
警方在工厂车间一个窗台上发现一个放大镜,放大镜的柄子已被烧光,只剩镜片。镜片周围发现有火柴燃烧过的成分,这些线索成为案件的突破口。随后,警察找到王忠勇。王忠勇见到警察的时候,吓得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
经过警方审讯,王忠勇最终承认是他纵火,目的是报复李家,只因李佑不给他女儿分手费。他在纵火前是经过缜密策划的,在网上买了放大镜和火柴。他为了摆脱嫌疑,称病请假,然后将火柴和放大镜放在车间的窗台上,摆放的位置与事先预定的位置丝毫不差。当太阳即将落山时,阳光会照在放大镜上,形成聚光聚热,引燃火柴,烧了窗帘。他之所以选择傍晚才被日晒的西边窗台,那是因为这个时间点是工人们的饭点,此时车间人最少,火灾不易被人觉察。
李梓南快要气炸了,没想到王忠勇不仅是乌巢酒徒,还是乌巢叛徒。他真恨不得将王忠勇五花大绑,用鞭子抽他个皮开肉绽,鬼哭狼嚎,再给他个痛快。李佑也恨透了王忠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李佑的养父养母来到枫市李梓南家,为王忠勇求情。若不是为了这事,估计他们一辈子也不会来李梓南家。然而,他们向谁求情都没用,王忠勇是死定了,枪毙他一百次都抵不了他的罪行。
在李佑的房子里,养母恳求李佑:“阿冬,跟爹妈回老家去吧。再好的房子也不如自己的家,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啊。”
“是啊,在这花花世界待着早晚得出事,你看看你舅”养父说。
“我不回去,这也是我的家啊,这个房子是我的。这城里怎么就叫花花世界了?我舅他是自作孽不可活!”
“李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你待在这里还会有好日子过吗?”养母说以利害。
“哎呀,反正我不回。”李佑有点不耐烦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在这至少还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总比老家好。再说,我亲爸妈落难了,我就离开,人家会怎么说我?我得留下来和他们共渡难关。”
“你在这能帮上什么忙?不如先回家一段时间。”养母继续劝。
“是啊,你以后想来再来嘛。”养父附和着。
“你们都别说了,我是不会回去的。你们要是想在这里住就住,不想住就回老家去。”
养父养母不再劝说,两天后回老家去了。
李灿发现这段时间,父母苍老了许多。他辞掉外企的工作,回家里和父母一起收拾烂摊子。他打算等自家工厂恢复生产后,他就长期在自家工厂上班了,要为父母分担一些压力。以前他对家族企业有所偏见,觉得家族企业任人唯亲,管理松散,难以做大做强。据他所知,他家的工厂里,很多中高层管理者是他父母的朋友,以及当年跟父母从裁缝铺闯出来的工人。现在他觉得父母这样用人,也没错。因为当你没能力吸引更多更强的人才时,你不用身边熟悉的人你用谁?等企业做大以后,也不能卸磨杀驴,把“功臣元老”干掉啊。他父母唯一用错的人就是王忠勇,虽然王忠勇是李佑安插的,但也是父母默许的。所以说,他的父母成也情义败也情义。
李灿打算以后要好好在这些“功臣元老”和实力新人中间寻找一个平衡点,既让“元老”们安心,也让有才能的新人有用武之地,这样企业才有活力。可话说回来,他家工厂还能不能恢复生产还不知道呢,这场大火把工厂都烧光了,还殃及别人的工厂,伤亡不少人。
李灿在火灾遇难者名单中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吓了一跳,以为是看错了,再定眼一看,这名遇难的女孩确实和他认识的蒋晓婉同名同姓,年龄也一样。她会是他的初恋女友蒋晓婉吗?不不不,同名同姓同年的人那么多,她应该不是他魂牵梦萦的蒋晓婉。这几年来他一直在找她都没找到,她怎么会在他家的工厂里上班呢?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他连忙叫来人事部主管,查看这位“蒋晓婉”的档案。此时,他的心就像被冰块和烧红的铁块夹着,又冷又热,既痛苦又紧张。
当他看到遇难女孩“蒋晓婉”的照片时,他的心瞬间被冰块和烧红的铁块夹碎了,一阵剧痛之后开始变麻,像久蹲腿麻的感觉,由内向外蔓延全身。他浑身乏力站不稳,瘫坐在地上,感觉天旋地转,呼吸困难,晕了过去。
人事主管吓坏了,立刻喊人。办公室的同事们都赶过来,有人给他夹人中,他很快就醒过来。他是疼醒的,心疼,肉也疼,人中都快被夹破了。
他像一头睡着的猎豹受到惊吓,猛站起来,跑出办公室……
他驱车一百多公里,来到蒋晓婉的老家,在一个农家大院门前,见一位大叔坐在轮椅上,有点眼熟。他想了一小会,终于想起来了,这位大叔就是蒋晓婉的父亲。几年前他在医院见过蒋父,当时蒋父身上缠满纱布,脸上也是,但他还记蒋父的眼神。当时蒋父刚毅的眼神里有几分无奈,现在多了一丝绝望。
蒋父见李灿站在他面前,许多不动,于是问:“小伙子,你什么了?”他的嘴巴几乎不动,声音似乎是从喉咙发出的,不紧不慢,有点沙哑和沧桑。
“叔叔,我是晓婉的高中同学。”
蒋父打量着李灿,他的身体不动,头动也不动,只有眼睛在动,而且动得很慢,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哦,是你。”蒋父恨惊讶,“在医院……”
“对,几年前我到医院看望过您。”
蒋父不说话,憋着嘴,鼻翼颤抖,紧紧地闭上眼,被挤出的两滴浑浊眼泪慢慢滑下,仿佛穿越了千年哀伤。
李灿蹲在蒋父面前,帮蒋父擦去那两滴眼泪。他觉得他对蒋晓婉的爱与思念可以在关爱和照顾她父母的过程中得到寄托。他希望他此来能给他们带来温暖和希望,也希望自己能成为他们以后的依靠,以此告慰蒋晓婉的在天之灵,她的父母即是他李灿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