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有人死了,下一个死的是谁,一般是看不出来的,但道士能看出来。出殡的时候,道士用了阴阳眼,能从棺材上看到一个蒙蒙的白影,撒一把白米过去,喝道:“走远点,下次送你!”
丧事忙完了,家里有老人或者病人的就会悄悄地来问道士:“是不是我娘呀?”回答:“你娘铁锤都砸不死,是隔村的某某。”一段时间后,隔村的某某果然就死了。
道士的这个功夫就叫“看白”。
村里的龙五峰是最会“看白”的,他是远近闻名的道士。我奶奶死的那年,就是请他送的,五十多岁的样子,精瘦瘦的,穿一件黑黑的道袍,头上戴了方巾帽,有点像现在的博士帽。别人念鼓词的时候嘴里像含了个萝卜,叽哩呱啦听不清,独有他念的清脆而激越。因为他念的好,有一年,县里的文化馆专门派人来录了相,制成了VCD,作为研究湘中丧文化的资料。有了如此的名头,龙五峰仍然谦虚得很,笑眯眯的,像个弥勒佛,本来只要指手划脚,交代几个徒弟去做就行了,但他还是亲历亲为,执了一面鼓从头唱到尾,每次都唱得声音像个破砂锅。
能看,但未必就能说,看出来了乱说,破了禁忌,会遭报的,所以,龙五峰虽然看得准,也很少开口。
我奶奶送上山后,有人去问龙五峰,看到了谁的白影,刚开始是油盐不进,后来耐不住,含含糊糊地说了:“是个戮棍的。”
戮棍的当然是老倌子,所以,村里有老倌子的人家很是害怕。半个月后,郭远桥的堂客挖红薯土时踩了一条百步蛇,咬了膝盖,刚走到阶基上就死了。有人就说:“龙五峰不会看白,只会拆白。”有人指正:“远桥堂客手里有把锄头,不是戮的棍,戮的是你娘的屁眼呀?”大家从此就更加信服了龙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