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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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来越冷,小姨执意将外婆接到武汉。房间不够住,她将外婆安置在阳台上,油汀整晚开着,电费单子从两位数升成了三位数,对于刚刚温饱的二线城市家庭,这有是一个吵架的好由头。外婆缩成一团枯槐,终日躺在沙发摆成的简易床上,守着窗外一片漆黑,守着远处的湖,守着湖上面的星星,守着星星布满的夜幕。
12月份到了,外婆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呼气赶着吸气,上接不接下气,仿佛随时都要断气。最冷的那几天,小姨爬到外婆的床上,她挨着她,两人身份对调,索取者变成了给予者。外婆成了小姨的女儿,蜷在她的怀里,抱着她的胳膊。贴着她的鼻息,生命在那一刻圆满成为一个圆。
外婆已经不大记事,脾气一改常态,暴戾、刻薄,索求无度。跟此前温和、单薄的样子截然不同。小姨喂饭时,外婆一口将米饭在木地板上,“要吃肉”,这位吃素一辈子的老太太鼓着眼珠子,恶狠狠瞪着她,仿佛她是那个将自己钉在沙发床上的恶人。小姨抹开溅到脸上外婆的唾沫星子,夹一筷子蔬菜,硬塞到她嘴里:“这个吃了不便秘”。
年轻时,母女相见必然是一副剑拔弩张。随着年岁增长,那个冒出来的倒刺一一钝化,互相拥抱、和解。有邻居来串门,看到的是一对相亲相爱的母女。年底,她们将给小姨胸前别着大红绸子,送到社区去作宣传。
外婆嘟囔几句,吃掉小姨喂过来的青菜。绿色粘液顺着嘴角溢出来,小姨迅速拿纸巾擦掉。她的手触摸到外婆干瘪的脸颊,有心酸,她的母亲年轻时是漂亮的,这种漂亮遗传给她,给她加了分,让她有别于同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