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乌金》创作谈
一
写小说和找女友一样,总对上一个不满意。2018年,我就想写一个好一点的小说,也不枉我以低学历之粗陋赖在高素质之深圳做二十五年的钉子户。
什么是好小说呢?我也很困惑。晚上想多了,就失眠,似乎也找到了好的境界。早上一睁眼,又归零了。正谓之,夜上千条路,日上一条路。
早在1995年,在某广告公司打工,宿舍有一个爱看小说的辫子妹,因为私下炒单被老板果断炒了鱿鱼。辫子妹素来娇气,说是部队大院里长大的官二代,平时宿舍值日搞卫生常劳我帮一只手,周末又不愿做饭,总借口尝味道揩我的油。辫子妹临走扪心一感动,她知道我以前写过小说,就对我公开了她苦苦探寻十年的写小说秘籍唯一,写小人物的命运。她说,加《金瓶梅》五大名著全是写小人物的命运。我说五大名著有哪一部是写小人物命运的?不是神仙就是贵族,不是争天下就是葬花吟,哪一样是市井小民的菜? 辫子妹说,那《水浒》里打架斗殴的一撮混混总是把?我说那都是我们江西龙虎山跑出来的天罡地煞星。辫子妹剜我一眼含恨离去。
确认辫子妹下楼后,我找出一个笔记本记下了她留下的秘籍唯一。这些年,无论怎样颠沛流离,笔记本都稳稳躺在我的箱子里岁月静好。
2015年,公司生意沉疴难愈,我心头一喜,重新开始拿起笔来写小说。这一年我写了十多个短篇,全是小人物。年底开始向各大刊物投稿,然后坐等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我是到翌年三月彻底绝望的,只有郑州《百花园》一个编辑复邮件来,还是推销他的狗屁小小说集。我这才发现,小人物不好写哦,难怪人家二月河功成名就是靠写帝王家国的。老婆也说我就爱轻易相信人,连街头小贩推销的电动头梳也敢买回来用,一插电就冒火花。
二
2018年是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这一年有一件事让我们难以绕过——中兴“芯片”事件,它深深刺痛了国人的心。
没错,这些年我们习惯了地产经济高歌猛进,习惯了炒股炒房炒贵金属,习惯了GDP总量世界第二的辉煌人设。每年,玩具厂倒了几家,服装厂关了几家,外资厂抗不过高成本撤了几家去越南,这些千真万确的制造业困境,似乎离我们很远,也没人愿去理会。一段时间后,原来的厂房推平了,挖了一个深深的大坑,马上又要建几栋三十层的高尚住宅,周边工业区也正待拆迁,一个美轮美奂的大型商业体呼之欲出。
大街上,热火朝天的共享单车停满站台路边,外卖小哥穿街过巷行云流水,网红奶茶店门口是二百多米长的人流在烈日下排队,瑞幸咖啡又开了十家打价格战的门店,一切一切,似乎是那么兴旺发达,日夜不辍。
然而,“芯片”来了,一声闷响,中国人集体懵了,原来人家高通一断供,我们牛逼哄哄的中兴就陷无米之炊;原来,我们一年的芯片进口额高达3770亿美元,而同期原油进口才1500亿美元;原来,我们除了芯片还有ABCD到N的制造业瓶颈。当然,经济全球化,科技是共享的,美国人也有很多不生产的,也有很多瓶颈,但是,但是,在政府一再出台振兴实体经济政策的大形势下,制造业空心化,实业逐年衰退,早已是不争的事实。以至于,炒深圳一套房胜过东莞开一年厂,上市公司卖北京两套房竟可以续命,都沦为平常话题。
有人说,退潮之后才知道谁在裸泳。
我1993年来深圳,至2018年,38年的经济特区建设我参与了25年,我见证了这些年深圳的崛起、腾飞、日渐繁华;我目睹了华强北的嬗变、帝王大厦的拔地而起、前海的发展、龙华的脱胎换骨;我也见多了大品牌一夜间轰然坍塌,宫娥垂泪,以及各种各样草莽时代的玩概念、设穿套、大忽悠、老诈骗。我在《乌金》中写道: 到下半夜,孔方兄还在床上辗转反侧,脑中是过电影一样这几十年炙手可热的各种营销各种概念,杂糅横陈,良莠不齐:传销,直销,返利果园,天价唐京,拥有一片美国土地,售楼花,借壳上市,买一送一买一套西装送一双袜子,中奖交税,会议营销,老人亲情牌,卖猪仔,优惠套餐多余金额月底清零,高息投资,0元购,资本运作,低价团,半夜摇号,加价打折,校园贷......
我知道我这篇小说该怎么写了,我要再用一次秘籍唯一。
至于那个电动头梳我还在用,我不可以不用电动么,就当普通头梳好了。我记得那个推销小弟,他似乎有老家江西口音,很疲惫,很虚弱,他说他两天没开单了,这一天跑下来二十公里。他的西装一看就是东门买的劣质货,皮鞋也满是灰尘。我忽然就在心里叫了一声: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