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一段曾经辉煌的经历
那一年是1992年,夏季的阳光很亮丽,然而陈瑜的心里却灰暗一片,愤懑一片。
1992年的夏天,陈瑜从浙江教育学院毕业,按说省城名牌大学的牌子足以让她工作无忧,天真的陈瑜也在心中想像着留在县城中学任教,一来可以照顾已年迈的父母有个伴,二来总还算是有一份小城居民的优越感,吃过饭还能在大街上悠闲地溜达一会。
那天陈瑜到县教育局去领取报到通知书,却遭遇了一个她至今也无法明白无法想像,说起来令人啼笑皆非想起来却是那么心酸的一幕,荒唐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教育局的某个领导说,他有个公子哥儿,想与陈瑜交个朋友谈个恋爱,如果陈瑜同意可以留在县城教书,如果不同意的话那么就只好对不起了,离县城八十多公里的那个最偏僻的乡中学也有一个分配名额。
这样肮脏的交易条件居然无耻地从这个道傲貌然的家伙口中自然地说出,陈瑜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扭头就走。
县城是留不住了,那个偏僻的乡下陈瑜当然不愿去。
很多人劝陈瑜,胳膊扭不过大腿的,包括父母也这样说。陈瑜本想大闹一场,但她很快没了脾气,小城就是这样的现实。
她只有走,只有选择离开,也就眼不见心不烦。
1992年的秋天,陈瑜背了一个包,有些怆然,南下来到深圳。
包里除了几身换洗的衣服,再就是一叠一叠的稿子,陈瑜是中文系的高才生。
那时深圳市的传媒还挺热闹挺红火的,大大小小的报刊充斥深圳街头的报摊,给人一种文化氛围很浓的感觉。然而,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地女子,对于南方的都市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陈瑜咬咬牙,在深圳白石洲那个有名的出租部落租了一个单间,8平方米,月租400元,顶层的铁皮屋,冬冷夏热的那种。
陈瑜有一天去了一家报社,找到一个编辑怯怯地问:老师,您看这篇稿合适吗?那时的编辑对作者挺客气的,他仔细地读了读,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这个稿子不适合我们的报纸。话还未完,陈瑜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捧送,再次怯怯地问:那么麻烦您看看这篇。末了编辑仍然说,有些文学味太浓。于是陈瑜像变戏法似的,一会儿从左口袋掏稿子,一会儿从右口袋掏稿子,一会儿从裤兜里掏稿子,这时,整个编辑室都轰动了,大家停下手中的工作惊奇地看着这个当时梳着羊角辫子穿牛仔裤背一个黄军用书包的女孩,看她身上究竟能掏多少稿子出来。陈瑜一共掏了19篇稿,适合副刊的有6篇。
这一幕恰巧被报社的一位副总现场看见了,于是他和蔼地说,你还没找到工作吧,不如你到我们报社来吧。就这样一句话,陈瑜幸运而又破天荒地成了该报社的一名见习编辑。
感恩戴德的陈瑜自然知道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于是她兢兢业业,任劳任怨,钻研理论知识,提高专业水平,三个月后,实习编辑转正为正式版面编辑,陈瑜完成的让自己也心服口服。然而她并没有满足于安稳的现状,做个坐班的编辑在办公室里叹着空调旱涝保收,她挑战自我,主动申请到风里来雨里去的记者部,压力大任务多。陈瑜一头扎了进去,毫无怨言,多年以后,陈瑜也感谢做记者的经历,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然后是一个叫“陈瑜”的名字异军突起,频频见报,响遍深圳的传媒界。
她写新闻,视角独特,气势磅礴。
她写评论,针贬时弊,一针见血。
她写散文,清新隽永,回味悠长。
她写时尚,小资婉约,余音绕梁。
她写随笔,水到渠成,信手拈来。
她写小说,生动鲜活,雅俗共赏。
陈瑜在93、94年遍地开花,在深圳十几家报刊开设专栏,省外的一些媒体也纷纷约稿。人家要什么稿,她就写什么稿,没人不佩服她的文才以及写字速度。渐至后来,找陈瑜要稿,有报刊竟然先送上稿酬,这在深圳也算是不大不小的新闻了。深圳第一代的流浪记者自陈瑜们起。
那个季节,陈瑜收入颇丰,工资加稿酬已经突破万元大关。
那个季节,陈瑜已是深圳城里为数不多使用手提电脑写作的主儿。
谁都相信,包括陈瑜自己也相信,这样的路走下去,她将是深圳文化圈里举足轻重的角色。
一个梦想在摇摇晃晃
这世上有谁能说得清自己的现在、未来呢?
陈瑜毕竟只是一个凡人,造化弄人。
转至1995年春,转眼已经漂泊三年,他乡的日子总也有些无奈,陈瑜渐渐地喜欢上了泡酒吧。
酒吧是热烈的地方,可以发泄,可以放纵;酒吧也是安静的地方,独坐一隅,看别人的繁华热闹,而吾独享心事。热闹时,陈瑜和一帮朋友(基本上是流浪在深圳的新客家人)疯疯颠颠,每夜喧嚣,直至打烊,醉醺醺地打车回去,然后一个人穿行于白石洲村七拐八弯的小巷;有时,也就一个人静静地守在一个角落,身边的红男绿女,灯红酒绿,全都是别人的事,有些醉意时一个人悄悄地出了酒吧门,悄悄地遁入夜色之中。
那么一天,感觉有些累了的陈瑜忽然突发奇想。
我要开一家自己的酒吧。
陈瑜的脑子也容易发热,她当即辞去了报社的记者职务,也停止了日如中天的写稿事务,这让多少人为之嘘唏。
陈瑜却孤注一掷,选址、签合同、装潢、招聘人员、采购,所有的委屈一个人一肩扛起,没有人想到一个异乡女子能有如此的坚忍,陈瑜在忙乎了一个多月后,人消瘦了4公斤之多,终于一切抗了下来。
1995年3月的一天,在天河北路的“云影霓裳”吧静悄悄地开业了,陈瑜当然不会寂寞,因为一大帮朋友闻风而来,热乎乎地捧场。当初,陈瑜有开酒吧的念头一显露,这帮喜欢蹭酒的朋友当然双手双脚赞成。
由记者转变为老板,陈瑜的角色却也有些尴尬。
写文字她可以叱咤风云,做生意的陈瑜倒拘手束脚的。
以前的积蓄一古脑地全投进了酒吧,不到三个月酒吧就已岌岌可危,流动资金告乏。幸好,把帮蹭酒的朋友来了,这个三百,那个五百,危机倒也轻易地挺过来了。
后来,“云影霓裳”的知名度慢慢地打开了,除了朋友的熟悉面孔,也多了一些不熟悉的面孔,这些不熟悉的面孔渐渐地又变成了熟悉。
生意走上了坦途。
而此时的陈瑜,把管理之类的琐事交给了手下的员工,她却专心致志地玩起了吧剧——一种适合酒吧表演的话剧,没想到也就此创造了一种酒吧文化。
陈瑜做编剧,做导演,参与角色演出,一帮朋友也热衷扮演或跑龙套,吧剧定期在“云影霓裳”上演,再用DV拍摄。
排练、演出的资金全由“云影霓裳”支付。
那段时间,因为吧剧的演出,“云影霓裳”达到了颠峰。
紧接着,“云影霓裳”第二、第三家分店开业。
梦想,摇摇晃晃地开始张开翅膀。
一个人孑然在路上
酒吧是在晚上上演热闹的,白天里反倒有些孤独,陈瑜就给自己找事做。虽然如今已经远离文字,但也许心中仍残留着那个梦吧,于是陈瑜报读深圳大学新闻系硕士进修班。
由记者至老板,由老板至学生,谁也不知道陈瑜的脑袋里装着什么,当然,她也不会去想别人的脑袋里会想些什么,陈瑜只是默默地走自己的路。
三年后,陈瑜从深圳大学新闻系硕士班结业。她的导师不无惋惜地说,他曾推荐她去几家行政事业单位,她完全可以在那样的机关活得顺顺当当,然而陈瑜到现在为止,依然是“云 影霓裳”的一个老板而已。
也就是在这一年吧,1998年,生活突然地有了变化,而且是那么措手不及的巨变。
这个时候,深圳提出了“一年一小变,三年一大变”的口号,开始了雷厉风行的城建规划。“云影霓裳”总店、第二分店因城市规划被拆除,仅剩开在深圳大学校园内的第三分店,直至今天仍在保留。这个打击是致命的,对于生活,也对于梦想。
1998年,陈瑜花了三十多万元在深圳大学内买了一套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满以为就此可以歇一口气,做回真真正正的深圳人。因为总店和第二分店的关闭,陈瑜没能住进新房里去,而是把房子改设为吧剧的排演场地,因为这是陈瑜和朋友的梦想发源地。
陈瑜依然租住在白石洲村,从1992年来深圳,到今天2004年的日子,她仍旧是这个城市的过客。
“云影霓裳”依然每晚开业,吧剧依然不定期地上演,熟悉的朋友这么多年一批批地离去,生疏的面孔变成相熟的朋友又一个个地各散西东,岁月更换,物是人非,唯有陈瑜和“云影霓裳”依然固守,依然沉默,依然等待。
固守什么,等待什么?
陈瑜在1999年遭遇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那年她已28岁,然而恋爱中的人无关年龄,她也一样的痴情、狂热,或者说是懵懂吧,两人在一起同居过一段日子,也曾有过一段浪漫。到了1999年底,那个同是异乡人的男人悄没声息地从陈瑜身边走了,没有一句话,没有任何理由,一段爱情无疾而终,嘎然而止。
陈瑜只是自嘲,生活的确有着太多的戏剧。
陈瑜有空会给家里打电话,但她从不愿多说自己的生活,她知道,不管说与不说,老爸老妈都会为自己担心,在家乡,一个33岁的女人,孩子已经上小学了。
如今,“云影霓裳”每月的的营业额刚刚好维持店里的运转,略有的节余,陈瑜便是用来排演自己创作的吧剧。那套新房仍旧在做排练室,她依然租住在白石洲村。
在傍晚,陈瑜经常在深圳大学的校区漫步,这个宁静的一隅可以说是深圳的一个小小的世外桃源,适合一个人漫步,一个人遐想。
路有多远,梦想就有多远。
繁花渐欲迷人眼,这个热闹的都市,什么都不却,惟独缺少梦想。陈瑜说,不对,这个都市,谁都可以有梦想,谁也都有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