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还是一个懵懂的孩子。那时的农村真的是一贫如洗,村庄上空飘过的炊烟里,也溢着苦涩的青草味。平常吃的基本清一色,无非是山芋干、玉米面,萝卜几乎吃了一年四季,难得吃上一顿白面条或大米饭。儿时的记忆里,最让我期盼的是能吃上一顿母亲用猪油做出的饭菜,那浓浓的香味弥漫着,闻之满嘴生津。母亲就在我身边端坐着,默默地看着我,微笑着。
可那个饥饿的年代,猪油确是个短缺的奢侈品,在我们农村,一般人家是很难吃到的。巧的是,我们生产队住一户姓孙的人家,主人是个宰羊的好把式,他家便成了我们村庄里唯一的油铺——那油是从羊肚子里取出来的。羊油放在锅里熬化,日后作为农家做菜的主打油水。这东西是无法随意挑剔的,它拥有着饭菜主要佐料的统领地位,在那个年代始终未曾被撼动过。
羊油做的饭菜吃一顿两顿倒还可以,天天抹着沾满羊油的嘴,无奈中有点折磨的感觉,更别说满身飘落的羊油气味。我便怪责母亲老用羊油做菜,以故意饿肚子抵制和抗议,但都以失败告终,我总坚持时间不长,私下不得不偷偷地填饱肚皮,自然躲不了羊油做的饭菜。于是,我就在心底里默默祈祷,盼望着这户孙姓人家早点搬走。却不懂用羊油是那个年代父母无可取代的选择,能够吃上它已经是不错的生活了。
那时对于我,最快乐的时光莫过于学校举行考试,想借机吃上一顿猪油做的美餐。说是美餐,其实不过是青菜粉条和粘在菜锅边上的白面锅贴——但油不再是羊油,换成了不知从哪里来的猪油——这是当年我最奢侈的享受了。每当考试前夕,母亲的头等大事便是为我做上这等美味,然后坐在边上默默地看着我,但她决不轻易吃上一口。每每让她尝尝,她都微笑着摆摆手,说,我看着你吃就行。我那时只知埋头大口朵颐,却不懂母亲用猪油取代羊油做菜的心意,不懂她看着我吃的幸福,不懂她目光中的那份重重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