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婶婆去世了。
20多年前,她租我们祖屋住,没有儿女,丈夫有门木工手艺。她特喜欢干净,桌子、椅子、灶台都擦得光亮,她家门帘,用野生菽子串起垂着,很漂亮。她每天穿得清清爽爽,衣服虽旧尤新。
她们家很清苦,每个月才吃得起一顿肉,偶尔也打打牙祭,田螺和亲戚送的竹笋,毫不例外有我的一份,都是刚出锅的头勺。去喝喜酒,也会用手帕拎回来她的分子给我。
初中时,她要搬走了,她拉着奶奶手说,老姐姐,这一去不知啥时能见了。奶奶和她对泣的场景,伤感而温暖。她后又陆续搬了几次家,每次都离我家更远。我考上大学那年,她忽然来到我家,从胖胖的身体里摸索出几百块钱来硬塞给我,上学了,吃好点。
我毕业后,挑一个晴好日子,带水果和糖果去看她,春寒峭料。见到我时她眼睛里绽放出惊喜的光芒,一直问,孩子,是你吗?是你吗?
我不经意瞥了她的饭桌,一碟咸菜,半碗萝卜条。没有肉,没有蛋,没有鱼。
她忽然慌乱起来,起身说要去杀老母鸡,“家里没什么吃的……”她在灶台忙碌着,昏暗光线里她雪白的发丝飘散。吃饭时她不断往我碗里夹菜,自己一口都没吃。
临行时,她拉着我说以后有空就去看看她,也不知能见几面了。边说边装了一大袋咸菜给我。“家里没什么吃的……”
而我,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