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优美的旋律总是能揪起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像一缕风、一丝雨,轻轻拍在内心就悄然结痂了乡愁记忆。 鄂北那个美丽、安宁的小镇,地图上无法找到的黑点,却镂刻了一张无比清新的亲情地图。而一条玉带似的百里丹渠,那是南北水调工程重要一段,白花花的水向北、向北,丰腴的乳汁润泽了鄂北岗地、旱包子向鱼米之乡的精彩转变。视线里不停晃荡着瓜果遍地、草木葱郁、花朵绽放的田园风情,再捧起一掬清澈、甘甜的丹渠水陶洗疲惫和忧愁,绝对能成全怦然心动的人生。
深圳,襄阳,延伸到花问渠边那个静谧小集镇,千山万水,两地书,一样情,仿佛有一盏灯照亮了我的回家路线,越来越清淅。一路颠簸,昼夜兼程,当那个静谧的小院出视在眼前,我禁不住脱口而出:“爸妈,我回来啦。”瞬间,我能强烈感觉到眼角湿润了,闻声而出的家人接过行李,即使不会有拥抱的亲昵,但家似乎在一点一点完整。只是在家呆上两天,我却分明还有另一种牵挂,不仅仅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因为漂泊深圳二十年,总是有不知从何说起的诱惑,再大的风雨,再远的行程,周而复始上演着回家、离家的经典生活剧,无比温宛、细腻,是一封写不完、读不够的家书。
许多时候地名不只是一个符号,而是一种情感归宿。当年上中专时,我学的是文秘专业,三年制,两年后自己联系实习单位。第一站北京,是石景山的一个建筑工地,留下了太多不堪回首的记忆,像一根刺怎也取不下来。下雪了,“嗖嗖”的冷风夹着细沙打在脸上生痛,我在伙房帮厨,不用风吹日晒才坚持呆了下来,但我的心却在流血。北京的主食是馒头,我每天帮大厨师烧火、切菜、揉面。但是,这所谓的美差,却差点要了我的命。
那是大雪没停的一个傍晚,晶莹的雪花像天使纷纷扬扬,尽情展示着曼妙的舞姿。老顽童一样的我,打算闲下来去玩雪、赏雪,刚洗漱完从大门口出来,几个河北的建筑工围住我,说一个人的钱丢了,问我拿了没有,我没见到,嘴里自然说没有。他们却认定是我“偷的”,不由分说拳打脚踢,双拳难敌四手,我只要躲闪的份。当我还在否认时,一个钢筋工竟丧心病狂地用他的嘴咬住我的鼻子和上嘴唇使劲一扯,我歇斯底里地拼命挣扎,才得以逃脱他们的包围。我找工头哭诉了一切,包工头只得结算了工钱,我逃似的回到了家乡。
在家无所事事,我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了深圳两个字,那可是特区,应该有我的落脚之地。打点行囊,继续上路,南下漂泊深圳,已经是1997年春节过后,恰恰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候。初到深圳,我原以为作为特区,工厂遍地开花,找个落脚之地轻而易举,直到盘缠将要用完,我才经老乡介绍进了黄贝街道一家制衣厂的尾部搞包装,机缘巧合认识了蔡师傅。蔡师傅腿脚不是很灵便,但他早早学会一门裁缝手艺,在百多号人的制衣厂,谁见了他都是“蔡师傅”前、“蔡师傅”后的,一声声、一句句充盈了尊敬。
枯燥、泛味的流水线,我强忍着、坚持着,因为所有的青春、浪漫、激情都必须经受现实的严峻考验。 其实,在来深圳罗湖之前,蔡师像蒲公英一样四处飘泊,可以说是遇到了太多的人情冷暖,被欠薪、被歧视、被嘲讽,虽然他能一笑置之,但内心的苦只有经历过才能体验得到。有时,蔡师也无限感慨地说:“幸亏来了深圳,要不还得四处飘泊。”如果说凭着一手过硬的手艺,蔡师傅有了自力更生的饭碗,那么来到同事们的理解、尊重,则是一份爱的礼物能够温暖人生。来了就是深圳人,特区的包容和认同凝聚了人心。
爱上一座城需要太多理由。深圳,书写了一个小鱼村到国际大都市蜕变的传奇,实际上,我也找到了情感归属。 最初的10年间,我像一只“跳蚤”,在深圳频繁地迁徙、变换工作,五金厂的研磨工,中介所的工作人员,流浪记者。人生的酸甜苦辣,几乎全部品味过了,那是一种无比真实的生活,却不断激烈着我前行,即使无法出人头地,但自立自强、自力更新的精气神,也能慢慢实现自我价值。
生活渐渐稳定下来,我开始穿梭在特区的车水马龙、摩天大楼之间,领略不一样的风情。“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诗句脍炙人口,听起来就令人怦然心动。没想到香蜜湖边还有成片的荔枝林,春暖花开,缕缕清香在天空飘荡,成熟时节,一颗颗、一枝枝、一束束压弯了枝头,发出了等待采撷的肺腑之言。其实,每到荔枝上市季节,作为水果“吃货”的我,买点来一饱口福,从舌尖滑落心底都是甜滋滋的味道。 据说荔枝品种有一百种,我知之甚少,只是记忆中的那片荔枝林一直在我的心中摇曳多姿,占据了情感的重要空间。
亲山乐水是人的本能,我时不时用双腿和灵魂同时亲近香蜜湖,粼粼波光脉动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放眼望去尽是一片苍翠碧绿,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叠椹鱼塘构思了一幅山水画在岭南水乡的怀里渐次推开。即使炽热的炎夏,阳光从树梢间隙投下来,光圈点点,又因一把把大伞铺展了荫柔。从香气扑鼻的美食街走过,各种乡音交织、各种地方美食激活了善变的味蕾,呈现出独一无二的魅力。
也许,机会就在前面的拐角处,2006年,我进了坪地一家食品公司当仓管员。深圳,从来不相信眼泪,我脚踏实地从零开始,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梳理以前在各个岗位积累的经验,在公司的发展中,多次提出合理化的意见和建议,要是幸运被采纳了,我开心得像个孩子。由于深得老总的器重,2008年,我被提升为仓库主管,收入水涨船高,公司不仅提供了夫妻房,还送我去深圳福田大学学习企业管理,知识和见识增长了,就像打开了一扇窗,清风和阳光缠绕在身边,所有的梦想就会开花,那样灿烂、那样热烈。
无比幸运,我和蔡师傅相距不远,自然可以抽空聚聚,无法把酒言欢,但倾诉或聆听人生的酸甜苦辣,包含了一纷纯真的情谊。岭南水乡,灵秀得仿佛水做的骨肉,水灵灵、鲜艳艳、粉嘟嘟的女子,温婉、细腻、从容、精致和妩媚那样恰到好处。 碰到星期天等假期,我和蔡师傅相约欣赏美景,东湖、仙湖、梧桐山等山水之间徜徉,向附近的清平古墟、大万世居等围屋铺展,回望沧海桑田,“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城市的现代化气息与深厚的人文底蕴相互挥印。竹园、香梅、香岭等村庄的青石板路就是一段沧桑经卷,静静置身于古色古香和现代气息交汇的氛围中,古老与时尚,繁华与静谧,恰到好处把生活的多姿多彩呈现出来。国际大都市的繁忙背后,依然有青山、绿水、瓜果,描绘了有灵性的水墨画卷,真实的富春山居图。
特别是拜访凤凰古村等人文遗产,时光刹那间静止,一座庙宇,一座牌坊,一座宗祠,镂刻了情感和记忆。头顶蓝天白云,好象穿越时空展开了对话,慢生活的闲情逸致远离了尘世的喧嚣,轻风吹拂,那缕缕清幽典雅沁人肺腑。再远处的大梅沙、小梅沙,海天一色的辽阔之美,尘世的喧嚣霎时安宁下来。
鼠年春节,注定是个特别的春节。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热疫情,小区实行了封闭式管理,除了三天买一次菜,我几乎懒得下楼。闷得慌,我就同亲友微信聊天,大家都“宅”在家里,经历和感受差不多。 “哪天回深圳,咱们事先约一下,一块儿去爬梧桐山。两个月时间像流水,我还真想念深圳的一切了。”听到蔡师傅的话,我心里还有个结却怎么也解不开,却又无可奈何。遵守防疫规定,那时还不能自由活动,在鄂北老家,我像一只笼中鸟动弹不得,虽然心早就飞向了深圳。
蔡师傅的老家远在重庆乡下,虽然离我并不远,但不算疫情重点地区,当然不理解我的苦恼。 正月初二,蔡师傅发来视频,只见他戴了个红袖章,握着体温枪正在为进出的乡亲量体温。蔡师傅可是有先天残疾,在寒冷的冬天当志愿者,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我不由得对蔡师刮目相看,晚上,他告诉我,反正闷在家里心头发慌,不如找点事做,心里反而踏实一些。那些天气温骤降,早晨就得上岗,别人还在温暖的被窝里,蔡师傅已经顶着凄风冷雨忙碌开来。我问他感受怎样,蔡师傅呵呵一笑:“这样挺好的。”
哪知正月十二,蔡师傅突然来电话说:“我准备回深了,咱哥俩有的是机会再聚。”“那么急干啥”,我脱口而出,蔡师傅只是简单的告诉我,虽然疫情防控形势严峻,但复工、复产迅速回到正常生产、发展轨道上来也是项坚巨任务,他自然要尽快回到深圳做足准备工作。半个月后,我和妻子也要回深圳上班,办理健康证明、不得不乘坐非法营运车辆到高铁站,终于到了,不由得感叹:一路上太难了。当我无意中询问蔡师傅是怎样回深圳的,他轻描淡写地回答:再大的困难都能克服。
不管际遇怎样,不知不觉间,蔡师傅成了我人生的“标杆”,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没有退缩的理由。由于年纪一天天老了,蔡师的身体也慢慢变差,特别是视力下降得厉害,做车位不太合适了,何况深圳正在进行产业升级、转型,好多“三来一补”的传统产业外迁了,制衣行业也不太景气。做什么好呢,蔡师傅面临着艰难选择,一位热心的社区**认识他有十来年,及时伸出援手,介绍蔡师去一处市政工地守大门,活儿轻松,还能捡些水泥包装袋等废品卖,收入不比在制衣厂干少。
算是“忘年交吧”,蔡师傅曾手把手教过我,又性格相近,我向来对他很是敬重。蔡师傅和我都无比感慨,能在特区立足,不求大富大贵,能在平平淡淡中分享到生活的美好,就是一件幸运的事情,那是快乐人生、幸福人生不可或缺的好心态、好心情。
没有一个春天会迟到,没等到武汉解封,我回到深圳,出入公司、到商场,查验健康码、测体温哪项程序都不能少,防疫不放松,但回到正常秩序,是我们共同的心愿。看着街头的车水马龙,工业区的忙碌,繁华的深圳又回来了,背后是许多劳动者的辛勤付出,点滴之间,证明了深圳的独特魅力,难怪有那么多人来追求梦想。不久,蔡师傅抽空发了一条视频信息,只见工地热火朝天的一片繁忙。
开往春天的地铁,从特区的高楼大厦穿梭而过,串联了时代的赞歌。去年清明节前,我到建筑工地找蔡师傅,顺便捎去一点家乡的土特产当礼物。正赶工的工地没放假,蔡师傅自然也在上班。简短聊了会儿,我开车离去,一路上那些匆忙的背影、阳光般微笑的脸庞、人来人往的商场、滴落的汗水……不停在我视线里闪过,那是熟悉的节奏和味道,是工作是美丽的坚守,是此处心安是故乡的情怀,组合了团结一心的大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