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昌平吾兄足下:
前与君约,各作“古文”一篇,不求角雌论雄,但一试薄技,自乐其乐而已。兄文已成,而吾文尚在肚腹,未辨其形状性别,思之愧悔。兄乃文章快手,小子何知,不自量力,俗语“摸老虎屁股”者,即此之谓也。
某冗事日缠,身心俱怠,如堕地狱,平时闲居,少有茶癖,性不嗜酒,且视苏子卿啖氈食鼠为靡丽,乃以读书睡觉为事。然书浅易者,一览无余,殊不尽意,艰深者,难字不过,复不快人。其他如《史记》、《水浒》、《西厢》、《红楼》诸书,固雄奇丰瞻,惜嫌过长,余病弱书生耳,焉能兀兀长手一编?唯读古诗赋散文,长短合度,怡情适性,各趣其趣,各美其美,坐而读,卧而诵,行而吟,仰而唱,妙处自得,蘧然忘怀,如猴儿进蟠桃园,色鬼入女儿国。此间风味,虽千万金不与易。不足为长安道上人言也。
近读古人诗词文章,愈觉韩柳欧苏辈见识本领,超人一等;每读《盘谷》、《石潭》、《秋声》、《赤壁》诸篇,便如啖荔枝糖蜜,中边皆甜,致有余味。盖天下事物,巨者细者,自内观之,无不繁而晦而乱,而自外观之,则繁者亦简,晦者亦明,乱者亦整。大家手段,专在物外观物,文外为文,不执陋见,不拘格套,而究归于理之所然、心之所安而止。故其援笔为文,虽品类、面目有别,而清新透彻、酣快淋漓之致一也。夫岂不能为繁、为晦、为乱耶?固不愿为也,不敢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