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不经意间,一年一度的元旦节,悄然而至。元旦是新历的新年,赞新的一年的开始。在中国人的观念中,似乎并没有把这元旦节当做节日。在传统的习俗中,这元旦节似乎也没啥地位,跟源远流长的春节比起来,它可差远了,起码有十万八千里的差距。元旦节受欢迎的程度,似乎还比不上端午节。
公司按照法定的放假时间,给所有员工放了三天假。孔总从来不要求让员工在节假日加班,因为得付三倍的工资。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呆在公司加班,宁愿让员工在星期一至星期五的晚上加班,也不会让他们在节假日加班。他心里的算盘算得比谁都精。
元旦期间,刘红得回去广西的老家一趟,不得不通过公司的QQ群,提前向孔总请了四天假,凑够一个星期。这样,她就可以在家里多呆几天,多陪一下日渐老去的父母,多陪父母唠叨唠叨家长里短。
其实,刘红这次回老家,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相亲。因为,快到而立之年的她,在父母传统的观念中,已经老大不小了,该谈婚论嫁了。她虽然很排斥这种庸俗的相亲习俗,像身体排斥着植入体内的异物。碍于父母之命,况且,她一个弱女子,难以抗衡根深蒂固的习俗,不敢挑战无处不在的舆论。她除了服从父母的安排,没有第二选择。她心想,反正也就和一位未曾相识的男人见个面,互相了解一下,合心意,就进一步发展;不合心意,就各走各路。
刘红,五年前从全日制医科大学的营养学专业毕业。毕业后,她父亲也托熟人帮她在老家县城的事业单位找了一份工作,稚嫩的她,违抗不过父亲的意志,只好顺从父命,回到闭塞的小县城工作。后来,她在小县城的事业单位规规矩矩地上了半年班,也许是不甘心按部就班的生活,也许是不敢想象23岁时闭着眼睛都看到了50岁时的生活模式。总之,意气风发的她,辞了职,来到无数年轻人向往的新安市,成为了一名居无定所的新漂(在新安市漂泊的打工者)。
在新安市的四年多,刘红换了N份工作,谈了N次恋爱,搬了N次家,却依然工作不稳定,依然孑然一身,依然没有属于她的归宿。有时候,她也想随随便便找个还过得去的男人嫁了,但一想到不可预知的明天,想到吃了这顿不知下顿的生活,她总是退却了,也就不敢那么含糊地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寄托在某个不靠谱的男人身上。有时候,被残酷的现实折磨得没了棱角的她,也想打退堂鼓,回到老家的小县城,找一份稳当的工作,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平平淡淡地过日子,相夫教子,简简单单地走完平凡的一生。但是,她的脑海中一旦浮现出小县城的种种不如人意的境况和纷繁复杂的人情关系,就不寒而栗。
就这样,刘红总是在逃离和坚守的冲突中挣扎着,在无边的黑夜迷茫着,在大都市的边缘苟且着。在患了重感冒却没人照顾时,她想着逃离这里;在一个人独自过生日时,她想着逃离这里;在被老板骂得狗血喷头时,她想着逃离这里;和男朋友分手后,她想逃离这里的念头更加强烈;在投了无数份电子简历出去,却久久收不到电子版的面试邀请函时,她想着逃离这里。甚至,她心情低落时,逃离的念头也会出现。这么多年,她一次次想狠下心来,离开这座无情且冷漠的城市,却总是被坚守下来的强大意志阻挡着,被固化的生活模式绊住了双脚。也许,她已经沉迷于这里的繁华和喧嚣,像陷入了黑糊糊的泥沼,越陷越深,越挣扎下沉得越快。
她逃离的念头像挥之不去的幽灵,也像一个多姿多彩的泡泡,经不起风吹雨打,经不起任何东西的触碰。留下来的理由总是那么多,多如繁星,她舍不得离开,况且,她的青春已经埋葬在这里了,不忍心就这么放弃了。在这里,她离那些虚无缥缈的梦想才是最近的。
无数个辗转难眠的深夜里,她打消了一次又一次来势汹汹的逃离念头,像坚固的海堤抵抗着无数次惊涛骇浪的冲击。她将就着生活在这里,不知不觉地走完了四个春夏秋冬。也许,她已经麻木了,麻木得连逃离的念头都没有了,更不敢想象一下逃离这里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
刘红回到家后的第二天上午,就和父亲的朋友介绍的男子见了面。他们是在县城的人民公园碰面,然后在人烟稀少的公园里的树荫下溜达着。或在树荫下的石凳上坐着。因为是第一次见面,他们有些羞涩,有时候羞涩得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不管怎样,他们还是坦诚地互问着现实又世俗的问题,虽然有些尖锐、刺耳,但提前说了,心里清楚了,比闷在心里好些。比如,你父母做什么的,家里有几兄弟姐妹,在县城有没有房,你的职业是什么,你有什么职业规划,你打算近期结婚吗,有没有打算回来工作、、、、、、
相亲的对象给刘红的第一印象是老实本分。叫王浩的男子,虽然个子不高,很普通的五官,很普通的身材,很普通的气质,走在大街上,不会引起任何女孩关注的那种类型。但他是一名中学老师,工作稳定,家境尚可,这让刘红有些心动。在大都市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刘红,阅历丰富,感情也丰富,即使心动了,但不会马上通过言谈举止表现出来。毕竟,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才是一步好棋,才符合她的感情观,才能彰显出中国女性的含蓄之美。
当刘红坦诚地告诉王浩,她兼职做安利这事后,他忽然表现出了很诧异的表情,闪现出了很怪异的眼神,像看怪物似的凝视着刘红的脸庞,足足看了好几分钟,才扭过头去,心不在焉地眺望着远方的蓝天白云。
刘红的直觉告诉她,他似乎很在意她做安利这事。但她没有愣头愣脑地向他吹嘘安利的伟大,向他推广安利的产品,甚至,幻想着他是一只潜力股,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她的一个下线。
结束了第一次约会后,王浩竟然没有邀约刘红共进午餐,或喝杯奶茶,或看一场电影,而是吞吞吐吐地找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他中午要去他姑妈家吃饭,顺便辅导他表妹做功课,匆匆地结束了约会。他紧张兮兮的表情,他闪烁不定的眼神,似乎已经出卖了他,况且这种六岁小孩都会瞎编的谎言,在刘红听来,是多么的幼稚,多么的荒唐。
刘红心想,如果是在新安市,像姐这么才貌相全的女孩,大把男人追,像他那样其貌不扬的男人,姐才不稀罕呢。嘿,姐情愿单身,也不委屈自己,和这样的男人厮守一辈子。她默默地自我安慰着。
在新安市,刘红如果出去约会,不是出去吃上档次的西餐,就是到星巴克喝咖啡,然后再一起看一场新上映的3D电影。被一位陌生的男人约到残破的人民公园,望蓝天白云,瞎溜达,尴尬地问东问西,这是刘红的第一次,她希望这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她的心里似乎难以接受这样的相亲,难以接受没有一点罗曼蒂克的约会,这无异于闭着双眼啃干巴巴的东北大馒头,还没有豆浆或牛奶喝。
相完亲后,刘红的父母,张嘴闭嘴都是问她对相亲对象有什么感觉,合不合适,合适的话,就趁早把这婚结了。
刘红不得不用一些荒唐的理由敷衍着年迈的父母,并口口声声地说先接触一段时间吧。
由于受不了父母没玩没了的唠叨,受不了小县城的不如人意,受不了邻居们异样的眼神,受不了乡里乡亲的闲言碎语。她没有在家里过完七天的假期,就提前两天离开家乡,坐长途大巴车回到了新安市。
难道回不去的地方是家乡?落后的家乡,不如人意的陋习,让我如何去适应?她心里默默地琢磨着这些揪心的问题。
七天假期结束了,不知哪根神经受到刺激的刘红,回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就在QQ上发了一条辞职的信息给孔总——孔总,我要辞职了。
正忙得焦头烂额的孔总,没有及时回复刘红。他也许在思考着怎么去挽留这位老员工。
过了一会,孔总从繁忙的工作中抽出空来,邀请刘红进来他的老总办公室,私下聊聊。于功于情,孔总的心里都一万个不愿意批准刘红辞职。现在公司正是招兵买马的创业初期,他不想放弃在公司干了一年多的老员工。孔总想尽力挽留她,像路面的坑洼处,挽留着雨水,不让雨水流进下水道。
“刘红,你在公司上班,有一年多了吧。”孔总摘下眼镜,揉了揉双眼,和蔼地说。他从来没有这么和蔼地和哪位员工说话。
孔总对她的态度,似乎从来没有今天这么和蔼可亲,像太阳从西边升起来。这是刘红的直觉感觉出来的。
“有了。”刘红瞟了一眼他脸上轮廓清晰的黑眼圈,稍微低下头,肯定地说。
“你在公司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呢。是不是不满意薪水?”
“我要回去老家结婚了。”
刘红鼓起勇气,瞎编了一个谁也看不出破绽的谎言,搪塞着想挽留她的老板。
“你在这里工作几年了?”
“有四年多了。我父母一直在催我结婚。我也没办法了。”
“你还年轻。结婚的事,可以放一放。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可以考虑送公司的一部分股权给你,等到公司上市后,这股权可以翻十几倍的。怎么样?”
“谢谢了。孔总。但我回家结婚的事,已经定了,我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不好意思了。”
“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公司现在还不成规模,可能对你们的要求有些苛刻,给你们的待遇也有限。但是,移动医疗行业是一种趋势,只要我们实实在在地做事,肯定可以顺利地完成A轮融资、B轮融资,不出三年,争取在新三板上市。那时,作为公司骨干的你,可以轻而易举地赚到买房的首付。我们也按着既定的规划,慢慢地做大做强,未来一定越走越远,越做越大的。”
孔总渴望这些鼓舞人心的言词,可以打消她离职的决心,可以笼络她的心,像糖衣炮弹那样攻破她内心的堡垒。
“我觉得,这个行业是挺好的。我也跟你学到了不少东西。说句心里话,我也不大愿意离开公司。但是,这结婚的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希望孔总谅解。”
“既然你去意已定,我也不好挽留了。但是,公司的大门对你永远敞开着,你如果在老家混得不好,什么时候想回来公司发展,我们都欢迎你。”
“多谢孔总的关照。希望公司早日上市。”
百感交集的刘红,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豁然开朗和欢快,如一只逃出笼子的小鸟,重获自由。她倏地站了起来,转身离去,拉开玻璃门,径直走回自己的位置。她坐在即将不再属于她的位置上,回味着这一年多走过的日子,饱含深情地凝望着公司的每一处角落和每一张熟悉的面孔,多看几眼,多留几份记忆。她享受着在公司最轻松最惬意的一天。
——刘红,你辞职了?
朴博从刘红默默地走进孔总的办公室的表情,已经猜出了她离职的意图,但还是通过私密的QQ明知故问着。
——是的。明天就要离开你们了。
——有什么打算?
——我可能全职做安利吧。你不要跟别人说我辞职做安利,替我保密。
——嗯。你兼职也可以做啊,以前你不都是兼职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