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落在窝里的蕃薯再也滚不动了!
说这句话时我还是个三十岁的中年男人,一个极其偏僻村庄里的种田男人,踌躇满志却找不到出路,面对强大而广袤无边的世界很无可奈何、颓废,对人生充满了怀疑。就是那个秋天,我在地里挖蕃薯,看着胖胖的笨拙的蕃薯,就问你为什么不长成云朵的样子,风的样子,鸟儿的样子,鱼儿的样子,为什么长成这笨笨的样子,一点都不活络,扔在哪儿就窝在哪儿滚都不滚动一下。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蕃薯,长年累月埋在地底下,暗无天日。就是被人挖起来了,被放在那儿就在那儿,想动也已经动不了,很悲。
就是这个蕃薯,带我回忆到十八岁的青春。十八岁,对未来有无限的想象,又被现实的困境感到前途茫然,浑身上下穷得只剩下时间,敏感自尊爆棚的年龄,自卑忧伤。县城里的舅父在建房子,穷得拿不出钱来表心意的父母装好了两编织袋蕃薯,说你送去吧。
这是我第一次进城,坐的是班车。班车实在太陈旧破烂了,外壳已斑驳,车内坐椅螺丝松动,残留各色人等的气味,还有口水、鼻屎、泥巴、汗渍,人又多,挤满了一车,前胸贴后背,前面放屁后面咳嗽,汗臭、狐臭、脚臭、口臭与烧焦的汽油臭混合在一起,令人呕不胜呕;尖叫、嘻笑与发动机的嘶哑交集在一起;但这一点不妨碍司机的趾高气扬。初次进城,面对陌生的未知,总有些担心,有些事要打听,司机总是爱理不理,问多了还会遭来呵斥。近三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宁都县城呈现给我的是一副兵荒马乱的样子,到处都在修路做房子,沙石、泥浆、砖头、臭水沟、垃圾、乱飞的苍蝇、尘士飞扬,人们绕过乞丐匆匆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