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壹
对于乡下的孩子来说,启蒙镇算得上我所知道和理解的世界里的大城市了,距离我居住的乡村只有十五公里的路程,但在我尚未的开蒙的地理观念里,那已经接近世界的边缘。小时候,我经常跟随父母到启蒙镇赶集。从韶霭村到启蒙镇,隔着一座座大山,那时乡村还没有修通公路,要去赶集,唯一的办法就是步行。穿过幽深寂静的山谷,跨过古老而结实的石桥或木桥,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攀援而登,站在山巅极目远眺,望见一大片逶迤延绵的群山,它们犹如沉默的巨人屹立着,你只能看见它们黑梭梭的脊背或后脑勺。那些山路十分宽阔,穿过茂密浓郁的树林,通衢探幽,绿阴如盖。登山道是古色古香的青石阶,像青藤一样缠绕在大山的腰际。在车马不通的年代,山路是人们与外界联络唯一的通道。山里人祖祖辈辈在山间行走,活人与死者走的是同一条道路。他们在同一条道路不同的时间与空间维度上重逢,却看不见彼此。是人赋予道路以生命力,如果没有那些执着、倔强的行人,那么代代相传的道路就彻底荒废了,变成孤零零的弃儿。如今,那些业已人迹罕至的山路归还给了森林之母,上面长满了她的生机蓬勃的子孙。
多少次,我迷失在大山构成的迷宫中,黛青色的山脉如同海浪一样延伸到遥远的目力所不及的地平线。人们仿佛行走在波浪上,在山间曲行,乐此不疲。这些生活的脚夫,这些快乐的行人,他们对生活的热爱异乎寻常。无论山路多么难走,肩负着多么沉重的挑担,他们都感到如此地快活,一边赶路,一边大声地说笑,不时唱着山歌。那些笑谈和山歌是大山的絮语,被易逝的晚风贡献至山神和鬼怪的晚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