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吴友早已厌倦了这种单调而机械的生活,尤其是每天早起跑上15分钟,赶坐7点的那趟469中巴,更让他沮丧的是,有时错过了那趟车,整月100块的全勤奖就泡汤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提前10分钟出发的,但他固执的选择在6点45出门,好像这已形成了他的生物钟,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洗漱,什么个节奏,刚刚就那么巧,就连上卫生间的时间都把握的分秒不差。
他拿着手机,背起挎包,换双鞋子,关上防盗门,穿过走廊,隔着2、3户人家的拐角,一扇防盗门轻轻关上,门前走廊阳台上,一副粉色的文胸,像一位含苞欲放的少女朝他含情脉脉,那欲滴的水珠,像一杯清酒,犹如一缕春风让他沉醉……
偶尔他还会遇见一个倩影,婀娜的身材,乌黑的长发,雪白的肌肤,这让他有一种跑过去瞧一瞧的冲动。但她已轻轻关上了门,空气中还余留着淡淡的清香,宛如夏夜清风吹拂莲塘,飘散着荷花的香气,这种熟悉而又遥远气息,勾起了他记忆深处的某个片段。
吴友住的地方是鹏城梧桐山下,一处叫莲塘的单身公寓。他选的房间在五楼,虽然是顶层,但阳光充足。最关键是通风,打开防盗门和阳台门,南北的穿堂风,比吹空调还舒服。从房间后面的内阳台,往外望去,满眼的青山翠绿。
公寓是个套间,一个长方形的单间,后面是长条内阳台,阳台又隔成了小小的卫生间和厨房。卫生间小得只够蹲下一个人上厕所,厨房勉强算个灶台而已。
因为远离闹市,所以房租比较便宜,这点对于来鹏城不久的他,显得至关重要。还有就是房子建的时间不长,管理得也算干净。这点对于他,可能更为关键。
公寓是朋友介绍的,当时定下来的时候,他还不知道今后的公司会在天安数码城,两处结结实实横跨了两个区。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曲曲折折的公交线路,穿越了两个区最繁华热闹的街道,这让他常常从梦中惊醒,以为是到了另一座城市。有时他迷迷糊糊地以为,还停留在那个国庆节,他和贞子坐在去寺庙拜佛的车上……
房间空荡荡的,虽然初来乍到,但起码的生活还是要有,所以他决定买张床,还有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二手的物品,在鹏城丰富而便宜,但他坚持要买新的,他认为虽然房子是租的,但生活还是自己的。
在三件家具搬回来之前,他把房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彻底打扫了一遍。他还特意买回深色的玻璃膜,贴在上方与走廊一墙之隔的抽拉式玻璃窗上,好像担心有什么秘密被人偷窥。当他把家具收拾妥当,最后把地板砖擦得一尘不染时,他望着明亮而洁净的屋子,开心地笑了,他心中向往的生活开始了。
他连跑带跳冲下五楼,穿过通村的直路,沿着马路人行道,他要跑过两个公交站,到聚宝花园站,赶上7点的那趟469直达的中巴。大半年的早起与晨跑,虽然辛苦却使他更有精神和活力,也让他渐渐习惯了这样两点一线的生活。
早上在车上的大段时光,他通常会听书,偶尔看看书,或者审审书稿。更多的时候,他会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他想念贞子,贞子说她下月来,正在写辞职报告,他开始热切地期盼着她的到来。
贞子是吴友的初恋,他们在一所高中读书,他比贞子高一级,他们认识时,吴友读高二,贞子刚进校读高一。他第一次看见贞子时,是一个秋日的黄昏,在校园门口一条笔直的人行道上,贞子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穿着一条天蓝色牛仔裤,上身是一件雪白的磅针毛衣,乌黑的披肩长发,从吴友身旁宛如一阵清风拂过,风中飘荡着淡淡的清香……那一刻,就像一部青春时代电影的桥段,深深地埋藏在他心底,他一直凝望着白衣少女,渐渐消失在他视线里。
再次遇见贞子,是在校园运动会上。她成了她们班啦啦队的一道亮丽风景,吴友在田径场上轻易地发现了她,并留意到她所在的班级。他们之间真正的认识,是在新学期的校园文学社的会议上。当时吴友担任学生主编负责召集会议,就在他念参会名单时,教室门口传来一句清脆的声音“报告!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吴友抬头一看吃了一惊,心怦怦直跳,他故作镇定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就这样他们认识,并成为了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期盼贞子到来的那段时光,是吴友人生最美好的时光之一,至今他常常回想起,还心有戚戚焉。那段日子,每当夜深人静,孤枕难眠时,吴友就给贞子发短信问:“你什么时候来啊?我又想你了!”这时贞子马上回复:“呵呵,亲爱的,准备办理交接手续,不要着急嘛”……吴友看见回复短信,恨不得立马飞到她身边。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他正抱着贞子,缠绵在二人世界里。
吴友是个传统的男人,他认为有家,就得有烟火气。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他,特意买来全套的厨具,还买了一部《健康饮食食谱大全》。那段时间他一边看书,一边跟姐姐请教,学会了做鱼,清蒸、煎炒样样行。因为他知道贞子属猫,最喜欢吃鱼,尤其是鳊鱼。“食在广东”,为此他还跟广东的阿姨,学会了煲汤。
文学社半年的时光,一晃而过。第二年春天,由于贞子的爸爸职位升迁,她家也随着搬到了另一座城市。距离的阻隔,并没有阻挡他们的情谊。从此,他们成了90年代末新锐时尚的笔友。每月的鸿雁传书,让他们彼此心心相印,收到贞子的回信,是吴友的高中阶段,最期待的时刻。
中巴车到数码城公交站,是8点40,走5分钟就到公司楼下。吴友通常在上楼之前,会在楼下的麦当劳买份早餐,由于坐电梯的时间无法掌控,长长的队伍,让他有时不得不把早餐打包带走。
今天早晨的倩影,和余留的淡淡清香,让他有些恍惚,他回忆起第一次遇见贞子的情景。今天距她第一次说要过来,已经快一个月,现在贞子的回复越来越慢,有时常常到第二天才收到。刚才在车上,收到她的回信:“马上要开文博会,一直订不到票。”
紧张而忙碌的高中生活,终于结束了,吴友考上了他梦寐以求的大学。俩人本来早已约定一起上江城大学,结果第二年贞子考的不理想,她去了北方的一所大学。
四年漫长的大学生涯,依然没有磨灭他们真挚的情感,只是鸿雁传书,已经改用电话传情。大三的国庆节,吴友还专程去北方的城市,贞子所在的大学看望她。常言说,女大十八变。四年没见,贞子还是那么清纯可人,只是少了几分青涩,添了几分妩媚。乌黑的长发上,橘黄的蝴蝶发夹,更显得落落大方。
那个假期,是他们之间最甜蜜的回忆,贞子带他去爬了当地最高的山,拜了最古老的寺庙,吃了百年老字号的饺子。还有一件秘密是吴友平生第一次在女生宿舍过夜。那晚是他来的第一天,他俩看完电影,回到女生宿舍拿行李箱时,已经是深夜1点。贞子趁宿舍阿姨没注意,偷偷带他上了楼,幸好其他女生都睡了,贞子让他睡自己的床,自己爬到上铺,与上铺的女生挤在一起睡。当吴友迅速脱下外套和裤子钻入被子,把头蒙在里面时,贞子走近床边,故意伸手扒开被子说:“小友友,乖乖的睡觉觉喔”,然后,捂着嘴哈哈地笑了起来。吴友难为情地挥手乱抓,一不小心扯开了贞子的睡衣,蓝色睡衣半掩半开,露出粉色文胸,一痕雪脯,贞子脸刷地红了。吴友这份“羞涩”经历,从此成为了他俩共同的秘密。第二天,天才蒙蒙亮,他便趁宿舍开门之际,溜了出去。
看到贞子的回复,吴友有些失落和沮丧。他一天都没有好心情,今晚他决定早点下班回去。在鹏城几乎没有不加班的公司,腾讯、华为,加班是一种文化。有的公司到了晚上8、9,还有夜宵和专程大巴接送。虽然他的公司不是高科技公司,是家文化出版公司,但同样盛行加班。他心中的早点是加班到8点,平时几乎都是工作到9点,甚至10点,回到宿舍已经快12点了。
之所以把住处说成宿舍,是因为吴友认为,如果没有成个家,单身的住处就是个宿舍,漂泊的人,永远没有家。也就是说,在贞子没来之前,他永远没有家。可想而知,贞子的到来,对他是多么的重要。
今晚早点回去,除了心情低落,好像还有个事。吴友坐着若有所失地翻了翻台历,哦,今天是5号,每月交房租的最后期限。他吃完加班餐,已经快8点。他收拾完文件,关上电脑,坐电梯走出大厦,走在开阔的广场上,晚风阵阵,他深深呼出一口气,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好像是他进公司以来,第一次这么早下班。
他来这家公司,已经快一年了,这是他来鹏城的第三家公司。大学毕业,吴友在江城的机关媒体工作,但他不想留在内地,他觉得江城发展太慢了,他想去沿海城市鹏城。他跟贞子谈了自己的想法,他说等工作和生活稳定之后,再把贞子接过来。电话那头贞子满口答应,非常支持他的决定。一年之后,他辞掉了机关的工作,独自来鹏城闯荡。
他来鹏城,其实并不那么顺利。当时,贞子刚刚毕业,她去了她爸爸同学的公司实习,是杭城的一家知名金融集团。刚开始他俩通话,最后贞子总会问:“你什么时候接我过来呀?”吴友不好意思地说:“快了快了,下半年应该就好了”。
前面两家公司,吴友总共没干到半年。一家是装饰公司,结果扩张太快,最后不得不裁减刊物;另一家是在地王大厦,装修的豪华气派,其实是挂着香港媒体名头的“皮包公司”。
当年正流行慕容雪村的《天堂向左,深圳往右》书中,借用《北京人在纽约》的一句话——如果你爱一个人,送他去深圳,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一个人,送他去深圳,因为那里是地狱。
下了公交车后,吴友急匆匆赶到公寓楼下,还好管理处的灯还亮着。他走进去,发现办公室有两个女的,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吴友认得,她是村委会计的老婆,平时负责收钱开收据,干活都是另一个女孩子,听说上个月回老家结婚了。
另一个是新来的姑娘。上月也是5号这天,刚刚10点整,管理处的门就锁上了。他扫兴地上楼回去,发现管理处把他的水电给停了,这是他第一次经历停水断电。他跑到楼下找保安,保安把他带到一个姑娘那。姑娘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圆圆的脸,剪着一个学生头,他以前没见过,估计是最近新招来的。吴友生气地大声说:“晚一天不行吗?以前晚几天都没停水断电!”学生妹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今天交房租吗?”吴友点了一下头。学生妹进屋从桌上拿起一个文件夹,走出门说:“现在拖延的人多了!你是哪一户?”“506”吴友回答道。接着她从文件夹里取出收据,递给吴友说:“上个月管理处不是贴了通知,5号之前交房租,否则停水断电。”“谁让你们又涨了这么多房租!”吴友大声说道。学生妹让他回去,她打电话通知维修部的人送水送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