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我一岁了。我的名字叫罗达,或者罗大?我有点搞不清楚,因为妈妈有时叫我罗达,有时叫我罗大。
那个让我叫她妈妈的人,我觉得她有点奇怪。第一,我不太喜欢妈妈这个发音;第二,有一次当她指着一个有着棕色身体绿色头发的东西,告诉我那是“树”时,我觉得这个名字更适合她。
于是,我兴奋地指着那棵树喊,“妈妈!”
她睁大眼睛,指着自己说,“这是妈妈,那是树。”
于是,我用小手指着她的脸说,“树!”那一刻,我开心极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的笑容比天上那个亮亮的东西更可爱。
“哈哈,傻孩子!你怎么这么笨呢!连树和妈妈都分不清楚,还是不是我亲生的。”
她笑着对我说,可是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其实她在说什么,我也不太明白,只是突然,她的嘴里冲出很多小怪兽,那些小怪兽身上长着黑黑的毛,他们的牙齿很尖,指甲很长,啊呜啊呜地从她嘴里跳到了我身上,开始咬我,打我。
我觉得很痛,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又来了,我可懒得理你了,你自己跟玩具小熊玩吧!”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东西,在上面轻轻点了一下,然后那个长方形的东西就开始发光了。
随后,她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滑动,一会儿向上,一会儿向下,一会儿她会连续点两下,然后用大拇指和食指把它撑开,把脸贴近屏幕。
她的脸向左边歪了一下,又向右边倒了过去,“肯定是整容了,看她的鼻子和嘴巴。”她对着屏幕说。
然后,我看见她继续用手指在屏幕上往下滑,这次她的表情变了。
她的眼睛向上挑,嘴巴向下撇,“去金字塔玩也没什么了不起。有钱谁不能去呢?”
这时,我口渴了,对她说,“我要喝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啊,啊,啊。”
她看向我,把婴儿车向她身体的方向拉了一段,随后婴儿车开始前后摇晃。
“宝贝,你是不是困了,快睡会吧!”于是,婴儿车晃动的速度又快了一些。
我的头有点晕,为什么她不给我喝水,还要这样前后摇晃我呢?
很快,婴儿车就不动了,她的手又开始在那个发亮的长方体上下左右滑动。
这一次,她的脸凑得更近了。
既然这样,那我先跟小熊聊会天,晚点再跟她提喝水的事情。
我失望地看着她,用手去抓身旁的小熊。
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眼睛从眼眶里伸出来,越变越长,就像那种大货车上的钩子,往屏幕靠近。
我吓坏了,问她,“你怎么了,树?”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倪,倪,倪”。
她对我的声音一点反应也没有,眼珠还是不断变长。
我决定向外界求助,只见一个戴红帽子的女孩迎面走来,“你可以帮帮我的树吗?”我对红帽子女孩说。
可是话到我嘴边,却变成了“那,那,那”。
红帽子女孩被我吸引了注意力,她蹲下来,眉毛欢快地跳跃着,嘴巴笑成一个月亮般的弧形,“小朋友,你好吗,你在叫我吗?”
我用手指向树,红帽子看着她,“女士,你小孩吗,真可爱,她几岁啦?”
树没有反应,红帽子的眼珠轻快地左右滑动,咧着嘴,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
她朝我挥了挥手,“看来你妈妈在忙,希望下次可以再见到你,小天使。”
“噢,不,你不能走,你没看到树的眼睛都伸出来了吗,快回来,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大声地互换红帽子,可是她已经走远了。
这是,树的眼睛已经长到伸进了屏幕里,突然她的整个身体变成了一个扭扭糖,被旋转进了那个发光的屏幕中,不见了!
有那么一瞬间,长方体悬在空中,然后“嘭”地一声砸在地上。
这个时候,从长方体里传出“咚咚咚”的声音,仿佛有人在里面敲窗户,“开门,快把门打开!”窗户里传来树的求救声。
我想去帮她,可是婴儿车太高了,我的手根本够不到。
周围人来人往。
“有人可以帮帮我吗?我的树被吸进手机里去了!”我向路过的人求救。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来那个长方体叫手机,是里婆教我的。
里婆就是我外婆,她教我“外”的发音,然后告诉我“里”是“外”的反义词,于是我给她起了一个新的名字,叫“里婆”。她尝试过纠正我,发现我喊得很欢快,于是便愉快地放弃了,放声大笑,“好的,里婆也很可爱啊,那我就叫里婆吧,我的小宝贝!”
有好几个人注意到了我,其中一个是背着书包的学生,一个是西装革履打扮地很精神的男士,还有一个是50岁左右的清洁工阿姨。
“麻烦你帮帮我,我的树被吸进手机里去了!快把她拉出来吧!”然后我听见自己竟然说出了“手机”两个字,其它的字都不见了。
背书包的学生身体向前倾,年轻的身体被书包压得有点变形,他转向我时,双眼耸拉着,好像几天没睡过觉,他摊了摊手,一副很无奈的样子,书包把他的背又压弯了一些,“小朋友,我也没有手机,不过你妈妈有,她正在用,你看。”他指了指树刚刚坐的地方。
“不,她已经被吸进了手机里,座位上是空的!”我喊道!可是话到了嘴边,变成“布,布,布——”
西装革履的男士,头发精致地梳向脑后,双眼发亮,他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摇晃着它,对我说,“你想要的这个吗?嘿嘿,这么小的孩子,连路都不会走,就已经学会说“手机”啦,哈哈,不简单呀!”他看向树刚才坐过的地方,“女士,你小孩吗,很聪明哦,怎么教的?”
没有回应,树根本就不在那里,树在手机里呀,这个男士到底在干嘛?
他的笑容像遇到阻力的气球僵在半空,他咧了咧嘴,露出微微发黄的牙齿,把手机塞回口袋,走开了。
然后是哪个五六十岁的女清洁工阿姨,她一手拿着扫把,一手拿着扫帚,听到我朝她喊“手机”后,走到婴儿车旁,对树刚才坐过的地方说,“女士,你的孩子好像很不安,一直在喊“手机”,建议你关注一下她。”
没有人回应。
清洁工对着空气摇了摇,好像树还坐在那里似的。
“女士,女士,你回话呀!干嘛一直盯着你的手机呢?”
我能感觉到清洁工摇晃她的力度更大了一些。
这时,地上的手机动了起来,它迅速变大,膨胀,就像一个正在被充气的气球,它动得那么厉害,从地上站了起来!
接着,从手机的左边钻出一支手臂,手腕上带着一支绿色的玛瑙手镯,我认得这只手镯,是树的。
很快,从手机的右边又钻出了另一只手臂,这只手臂的无名指上戴着戒指,我认得这个戒指,也是树的!
这两只手擦了擦屏幕,仿佛用手揉拭着眼睛,随后,从手机屏幕的下方又长出两条腿,那是树的腿。
手机人从地上站起来,坐回树刚才坐过的地方。
手机人的身体先是向左转,静止了五秒钟,随后向右转,静止了五秒钟,对着清洁工阿姨说,“没事了,谢谢你。我们刚刚在外面玩了很久,可能是太累了,眯了一会儿。”
清洁工阿姨睁大了眼睛,她的嘴唇微微张大,好像很想说话,但是不知应不应该说,她目送我和手机人离开,然后我听见她轻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那个妈妈两眼无神,怎么跟个木头似的?”
我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一闪一闪地发着光。这根本就不是树,我不想跟手机人待在一起,谁能救救我?
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恐惧,“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行人们听到我的哭声大惊失色,纷纷回头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