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活在这个世界是件太不容易的事,到处都是各种枷锁束缚着你,稍微动一下,就会冒出血来。(太宰治《人间失格》)用这句话来形容我现在的处境,想必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在深圳这座城市哪有人敢失业呀,每天一睁眼就要面临吃饭穿衣、房东催交房租、车贷房贷、孩子教育、赡养老人等各种问题,让人喘不过气。不敢生病,不敢休息,更不会轻易辞职,因为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特别是对于四十来岁,没什么技术和文凭的中年人来说,失业简直就是压垮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先说一下我个人经历吧,我是2001年初来的深圳,只有高中学历,那时工作好找,到处都是工厂招工,但要找一家好的厂也不容易,我通过老乡花了五百块钱进了一家日资厂,因为个人的努力,从最初的流水线一步步到管理层,一做就是18年。2019年6月时,通过一位好友介绍到一街道宣传部工作,从事内刊和报纸的编辑及写作,本是一年的合同,由于我严谨、认真的工作态度,得到街道领导的认可,接着又签了一年合同,直到2021年6月底时合同到期,到现在已失业快一年了。
刚开始时,我并没有感到什么压力,因为毕竟工作20年了,期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正好趁这个机会给自己放个假,等休息好后再考虑找工作,应该不至于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吧,毕竟人生苦短,何必那么辛苦。抱着这种想法,我开始了全身心放松的假期时光,首先我准备了半年的房租和生活费,以保证失业期间不会为没收入而导致生活太狼狈;关掉闹钟,每天不用老早起床上班,可以肆无忌惮的睡觉,也不用为每天上班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发型而发愁;并且我还制定了假期计划,以前没时间逛的街、走的公园、看的书、参加的活动等,都要一一实现;还给自己制定了健身计划,每天晚上必须锻炼一个小时,年龄的衰老控制不了,但保持好的身材必须自己把控,千万不能让自己变成大胖子。不得不说不上班的日子太爽了,不用担心做错事被领导骂,不用为了一篇稿子到处求人找资料,更不用一天战战兢兢看其他同事的脸色等,总之,我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
就这样我休息了一个半月后,整个人精神状态也不错,该考虑找工作的事了。其实对找工作,我真的没有一点经验,第一份工作是老乡帮忙,18年没换过,第二份同样是朋友引荐,所以都很顺利。而如今,我自己还真不知怎么才能找到一份工作。我先在网上看了些文职之类的工作投了简历,然而当我将无数的简历投出去时,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开始有些心灰意冷,每天都在焦急的等待着。要么等不到回复,要么就是接到电话说:“不符合条件,目前只有在车间做流水线,这些工种急缺人,也正好适合你这个年龄,如果想做可以来面试。”我当然知道是自己的年龄问题了,社会就是这么残酷,文职工作一般都是35岁以下。于是我就骑着自行车把周边十几里地各工业区跑遍,看哪个厂贴了招工广告就打电话去问。招普工的厂很多,可是要找合适的、专业对口的那简直比登天还难。好一点的工作对年龄和文凭都有要求,这两点已给我判了“死刑”,其它的基本都是车间流水线,工作时间长,劳动强度大且工资低,还离我居住的地方远。半个多月下来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我开始有些着急了,这样下去可不行,留的那些生活和房租费,很快就会用完,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到身无分文的地步,真到那一步,我该问谁借钱?谁又肯借钱给我?我如何开得了口?这些都是摆在面前赤裸裸的现实问题。想着若干年前还在工厂打工时,身边的同事常向我借钱,500、1000都是常有的事,我这人天生心善,一听别人说有困难借钱就没法拒绝,直到有一天,一个同事借我的9000块钱没还就离厂走了,电话、微信全部拉黑,我才醒悟,善良的人不一定都有好报,我还为此写过一篇《我被欠钱的同事拉黑了》的文章。而今,如果真有一天我需要钱找人帮助时,翻遍朋友圈联系人却很难找到一个,这就是现实,所以我只能靠自己,一定要打起精神熬过这段失业的日子。
失落归失落,难过归难过,生活还得继续,工作还得找。生活原本就是鲜花和荆棘并存,活的再不如人,坚持住,定会看到最坚强的自己。于是,我每天和上班一样早早起床、吃饭,衣着得体的出门去,我相信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大不了从头再来,进车间做流水线。我索性边找工作边调整心态,一般上午出去面试,下午到周边公园走走逛逛,晚上就坚持锻炼身体、看书写作。虽然找工作的事不容乐观,但我还是保持愉悦乐观的心情,就当继续给自己放假,调养好身体,保持对生活积极的心态比什么都重要。很快又一个半月过去了,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但我并没有先前那么紧张和消沉了,我明白要找一份合适的工作不能太急,得等合适的机会。目前的状况是先找一份零时工做着,即便工资不高,只要做的开心,离家不远都可以接受,至少可以保住交房租和吃饭呀。
很快,时间到了9月初,一天下着小雨,我从一家公司面试回家的路上,竟然看见离家很近的一个工业区的大门上有一份招工广告,正好和我的要求比较相符,于是就直接去面试了。我和老板说之前一直在一家日资公司做品质管理,老板开诚布公的和我说,这是小厂,做些手工,简单轻松,人不多,不包吃住,不买保险,正在找一个可以帮他管理的人,负责每天的工作分配、人员安排、考勤记录、产品的生产和品质等,月薪5千,压一个月工资。在和老板谈好各方面条件后我决定暂时先做,然后再慢慢等机会。第二天我就去上班了,正如老板所说,八个人,三条拉线,就一条拉线上有产品,产品也简单。我一去老板就和我介绍了目前生产的几款产品,要注意的问题,交货时间等,他要求每天要保质保量完成生产计划,保证出货量,要重点跟踪每个人的做事速度。我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小厂靠的就是产量,产量高就必须工人做事快。
没几天我就很快和他们混熟了,做事起来既轻松又开心。厂里忙时每天都加班到九点半,不忙时每天五点半下班。很快两个月过去了,到了10月底要发工资的日子,老板始终没动静,其他同事就去找他要工资,可他却说再等几天,一等就等到11月半,老板没办法就先发了工人工资,然后把我叫到办公室和我说,这个月货款没收到,手里没钱了,工人工资还是借的,看能不能下个月一起发给我,然后说了一大堆难处,还说接下来会有很多订单,到时结了货款第一时间给我。我想着既然老板都张口说那么困难,就给他缓一缓了。正如他说的后来果然很忙,每天加班,甚至周末也加,大家都很卖命的干活,可是到月底就是看不到老板发工资,到了11月底大家又去找他要工资,按照惯例又推了一个星期,有几个同事集体辞职走了。而我的工资依然没发,干了三个月竟然没拿到一分钱,这是什么操作,没办法,我去找老板,说两个月房租没交了,再不发工资吃饭钱都没了,他又是一堆理由,大都是很难很难,好说歹说给了我一个月的,我当即辞职,他再三挽留,我去意已决,干活不发工资的老板我第一次见识到。他也没办法就答应剩下两个月工资12月底给。就这样我又失业了,我走时,厂里只剩三个工人了,后来听说都走了,再后来老板的厂也搬走了。
我又开始了找工作的日子,有很多朋友也知道我失业在找工作,大家都帮忙想办法,留意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经常好多文友发信息关心我的生活状况,问我还有没有钱用,鼓励我不要灰心,挺感动的。经历了一次老板拖欠工资的事后,我就有了心理阴影,很怕再遇到这样的老板,所以再也不敢进私人老板的厂了。于是我开始做余时保,就是一种网上接单,日结的。这种相对保险,有完善的考核,迟到或者接单不去者封号,一星期不准接单,比工厂还严格。平台每天会推出很多工种,当然价位和地址都不一样,客户可按自己需求自由选择,做完一天,下班后平台就把工资打到你的账号,所以现在的人都很喜欢这种方式上班,累了就休息,每天都可以领到工资,不担心老板拖欠。
2021年12月和2022年1月,我都在网上接单做事,有组装联想电脑、数据线、鼠标、美容仪、电动牙刷、SMT插件等很多工种,去的地方包括南山、宝安、光明、龙华等,有时太远找不到地方,时间来不及就得打的士过去,每天除去车费和饭钱也就所剩无几了。这些网上的单,基本都是流水线作业,上班时间手机要静音,上厕所要拿离岗证,车间到处都是摄像头,管理人员还不停地催。上班没时间看手机,经常有很多信息和电话都没法回,都是下班才回复,那时很多朋友都为此很生气,不得已我只有在朋友圈发布:“各位朋友,很久以来,由于个人原因,看手机比较少,很多信息回复不及时,几乎都是几个小时后才看到,我在这里和大家说一声抱歉,不是不回信息,确实特殊情况看手机的时间比较少,谢谢大家的关心和帮助,由衷的道一声‘谢谢’,只要我看到信息一定会回复的,大家不要多想哈。”我又不好意思把自己在流水线做事跟大家讲。
经常都是一下班整个人都累瘫了,腰酸背痛、满手起茧。有时我坐在回家的地铁上都会不由自主地潸然泪下,感觉特别心酸,好无助又好无奈。为了不向别人借钱交房租,为了有口饭吃,四十多岁了,还在流水线上拼命地打螺丝、焊锡、贴标签、测试、组装和打包装。不禁感叹,我怎么就沦落到只能做流水线的地步了?回想起打工这20年来,从最初的流水线做到管理层,再到文字编辑,从20多岁的年轻姑娘熬到40多岁的中年大妈,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而今我却又回到当初刚来深圳时的状态,人家都是越混越好,而我却如此落魄,被打回原点,甚至还不如原点,这是多么讽刺的经历呀。可为了生活,谁又过得容易呢?
累是累点,但每天能看见有钱到账,心里还是很欣慰的。眼看着春节到了,厂里都放假,平台上也没什么单可做,由于没钱就不好意思回老家,只能待在出租屋。本打算春节过完一边做余时保一边找工作,攒些钱过几个月回一趟老家,看看家里七十多岁的父母,没想到“0131”疫情来了,石岩“封城”了,这一封就是一个月,好不容易等到解封,整个深圳反反复复严重了,又封了一周,这上班之路遥遥无期呀……一晃到了4月份,疫情渐渐好转了,招工的厂还是很少,平台上单也不多,每天几乎都被抢光,我只有继续蜗居在家。整整四个月没有一分钱的收入,还有两个月就失业一年了。深夜里辗转难眠,找工作的路越走越难。“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万种慌张……”每天一睁眼就想着月底的房租费,一年没给父母寄过钱了,自己一年没买过衣服了,哪一样不要花钱,可没工作这钱哪里来?之前做工的那些钱刚好够这几个月的房租和生活费,那个老板拖欠的两个月工资到现在都没给,半年时间了,我要过很多次,他都是以各种理由和困难拖延,由于疫情,都很难,我也就没有为难他,我要他保证有钱了要及时给我,目前还是在等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