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我习惯于通过他人的经验来推测自己。
当我看到那些年龄是我的双倍的人们庸庸碌碌终老于办公室,我出于对未来明晰的预感而恐惧,出于将沦为一个碌碌无为的人而恐惧。他们像一张旧桌子一样卑微而渺小,他们终日坐在旧桌子的后面忙碌着,心满意足。Y会计是一个称职而可靠的人,她具备这个职业谨小慎微的秉性,孜孜不倦地为公司工作。她曾在一所中专技术学校里接受过两年的专业学习,毕业后开始在公司上班。十年过去了,她从一名见习会计提升为主管会计,深受经理的器重。而她也从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变成一个二十八岁的老姑娘,那繁忙琐碎的工作夺走了她的青春,耽搁了她的婚姻,吸干了她生命旺盛的液汁。她的命运与那些账本连为一体,那些账本和账本上的会计分录、数字符号构成了她的全部生活。我因她那“白首穷帐”的执著而感动,作为一个会计,她是我学习的楷模;可是作为一个个体,我不禁扪心自问:我必须像她那样吗?还有没有另一条路可走?
于是我开始寻找另外一条路,这条路必须能够使我避免那种显而易见的悲剧,不再重蹈前人覆辙。我离开了那家让我产生悲剧意识的公司,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里。人生就这样被推到一个十字路口,我看到许多忧伤的年轻脸孔流落街头。“更重要的是,”一位叫做费尔南多·佩索阿的墨西哥同行说:“如果我明天离开这一切,我还能做点什么?这是因为我必须做点什么。如果抛弃这一身道拉多雷斯大街的套服,我将会穿上另一种什么样的套装?这是因为我也必须穿点什么。”我的那位墨西哥同行一生都在道拉多雷斯大街的度过,他穿着道拉多雷斯大街的套服孤独地从办公室走向同一条街上二楼的房间里——因为他没有什么地方可去,没有什么事情可干,没有什么朋友可以拜访,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书可读,所以每天晚饭以后,他总是回到他那间租来的房间,用写作来打发漫漫长夜。写作,“它同生活自身一样单调”。它像是聊以消遣有涯之生的一杯苦酒。人不仅要让自己活着,还得想办法消除那活着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