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夜深了,他放下手中的笔,茶缸里的茶已经凉了,他拿起来喝了一口,然后把茶缸拿在手上慢慢端详起来。
这是父亲的茶缸,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父亲在部队里收到的慰问品,这个满是补丁的搪瓷缸,一边印着天安门的图案,天安门前画着一只展翅飞翔的和平鸽,一边印着:
“献给英勇的中国人民解放军”
“保卫祖国保卫和平”
“全国人民慰问人民解放军代表团赠”
就是这只茶缸陪伴着父亲走过了80多年的人生时光,在静好如初的时光里,茶缸也由洁白无暇变得坑坑洼洼,经过父亲的多次修补,茶缸已显现出了岁月的斑驳,可年迈的父亲依旧珍爱着它,早上用它刷牙,晚上用它喝茶,它见证了父亲的一生,从一个驻守祖国海疆的边防军人到一个普通的企业工人,从一个宁改大年龄都要立志参军保家卫国的有志青年到一个现今满身病痛蹒跚前行的耄耋老人;见证了父亲从峥嵘岁月的军旅生涯到退役回归地方归于平淡的平凡岁月。
去年岁末父亲被病魔夺去了生命,他在收拾父亲的遗物时,把这只茶缸带来了深圳,仔仔细细地洗了,想父亲时,他便会泡上一大杯茶,吹着茶沫子,眼前就会映出父亲喝茶时的样子,仿佛父亲就在眼前也端着茶缸吹着茶沫和自己对饮。
父亲喝茶并无太多讲究。常常是抓一把茶叶放在茶缸里,滚烫的开水泡上,转身就干活去了,回来时茶也凉了,端起茶缸一口喝到底,此时喝的就是一个解渴,解乏。如果有闲工夫的时候,父亲也会悠哉悠哉的用柴火烧一壶开水,抓一把喜欢的茶,慢慢看着茶叶在滚烫的水中由卷而舒,此时茶香也随着叶子的舒展飘溢了出来,父亲就会端起茶缸闭着眼睛,闻着茶香,再轻呷一口,然后开始“滋溜滋溜”的慢慢的一口口的喝,茶叶喝到嘴里时也不吐掉,咀嚼几下,和着茶水咽下去,这个时刻,父亲喝的就是一个满足,舒心,惬意。
小时候遇到假期他经常跑去父亲单位,跟一帮小伙伴在厂区周围玩耍,玩得满头大汗时,就跑到父亲办公 室,端起父亲的茶缸“咕咚咕咚”一大缸茶喝完就跑了,茶水很解渴,而且明显感觉到神清气爽,一下子精神起来,玩起来更带劲了,茶水是什么滋味此时并不重要。有时候他看到父亲悠闲喝茶的时候,看父亲享受生活的样子,他也端起父亲的茶缸,学着父亲的样子,吹着杯口再慢慢喝一口,茶叶的清香中带着苦涩,渐渐的口腔中全是淡淡的茶香,意犹味尽还想再尝一口,于是一杯茶就让他一口一口的喝完了,后来父亲才笑着告诉他,那是茉莉花茶,难怪那么清香。
单位食堂晚饭一般都开饭比较早,下午下班后父亲总会到食堂看看,如果有好菜父亲总会买两份,用这只茶缸装着带回家。这餐晚饭就是他和家人最开心的时候,当父亲把茶缸从包里拿出来的时候,他们一直围着饭桌紧紧盯着茶缸里的美味佳肴,生怕被谁先吃掉了,直到家人一起上桌吃饭。这份菜不能自己夹,要父亲来分,他总是要求最后一个,因为最后的就可以把饭倒进茶缸拌着菜汁吃,那样吃着更美味。
茶缸越用越旧了,补了好些个漏洞,他经常看到父亲拿起茶缸认真擦洗,然后对着光照照,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光芒,肯定是想起年轻时在部队里的那些美好时光,以及曾经那些一起和他并肩作过战的战友们。
父亲其实有很多只各式各样的搪瓷茶缸,都是在工作中获得的奖品或纪念品,但父亲只珍爱这只茶缸。他知道这只茶缸不仅是父亲喝茶喝水的用具,还装着父亲对军旅生涯、对部队、对海岛的回忆,更装着一份军人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