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本文取材于真实事件，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小说。小说虚构部分：男主人公的家庭情况，以及剧情发展，老太太和老郑的结局均为虚构。

凌晨5点，闹钟还没响，老郑就醒了，老郑的身体里仿佛有一台自动运转的时钟，他总能在闹钟响之前5分钟醒来，不管闹钟定的是5点，还是5:30，还是6:00。但为了预防万一，他还是会在上班前的晚上定好闹钟。老郑轻手轻脚的起床，关了手机里的闹钟，老婆还在熟睡，她还可以再睡一个小时6点起床去上班。

老郑今天是发5:35分的第一班车，发车前老郑照例将车子认真的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才去发车室拿发车卡，发车员头也不抬的将发车卡丢给老郑，老郑连忙接住发车卡，看了一眼卡上自己的名字和发车时间，一句话也没说的转身出了发车室，回到车上发动公交车，将车开到站台上载客。

夏天天亮得早，虽然此时城市还没睡醒，街上很安静，只有小鸟的鸣叫声和环卫工人的扫地声，但站台上还是有两三个赶早班人的等在那，老郑刚停稳打开车门，等车的人马上拿出手机，一边给老郑看健康绿码，一边刷卡上车。等人都上了车，老郑缓缓的发动公交车，公交车缓慢的驶出站台。

老郑开车一向小心，不管公司时不时出台什么新政策，他都一一遵守，绝不触碰公司的那些条条款款，如果不是突发事件，或是实在倒霉，他很少被公司扣分罚款。前段时间公司又出了个幺蛾子，不知哪个狗屁领导想的馊主意，在公交车上放一碗水，一趟车跑完，看碗里还剩多少水，以此来判断司机开车水平。司机群里顿时骂声一片，行车路上路况如何复杂且不说，上坡下坡、转弯，这也不说，有时突发状况，紧急刹车总会有的，就算是有电子系统控制，在固定的轨道里行车的高铁地铁，车箱里也会有晃动，更何况是公交车？公交车在人流车流熙攘各种不定因素干扰的环境下行车，怎么可能让碗里的水不晃动出来，就算车停在原地不动，启动的车也会有震动，用一碗水来评判司机的开车水平，这个领导简直是脑子里进了水。

老郑也不去参和群里同事们的讨论，最多在休息时，同事们笑骂的时候附和几句。

今天和往常一样，老郑按公司规定的行车速度行驶，上客下客。7:10从尚峰花园站上上来一对老年夫妻，行至桂芳园还未进站的时候老太太从坐位上站起来，慌慌张张的喊：“快停车，快开门，我要下车。”

老郑没有理会，车没进站就开车门，按交通部门和公司规定不仅要扣 分，还要罚款。但老太太很着急的跑到前门驾驶室前喊着：“你怎么还不开门？我要下车，快开门。”

老郑断然说：“车还没有进站，不能开门。”

老太太急了说：“怎么还没有进站，这不就是在站台边上吗？我要坐前面的车，你快开门，前面的车快要走了。”

前面有三台车，有两辆车在站台下客，第三台车正在准备进站，而老郑的车排在第四，老太太大概要转前面第一台车。这样赶着转车的乘客老郑几乎天天都会遇到，他不想跟她解释，眼睛盯着前面的车。不一会儿前面两台公交车下完客开走了，老郑跟着第三台车缓慢的开进站台，几乎在同一时间，老太太发起飙来，大声骂着老郑，说要投诉他，老郑头痛起来，打开车门，有几个乘客下了车，老太太情绪很激动，一边拿出手机，一边骂骂咧咧的和她老公下了车。

老郑看老太太在站台上一边骂一边准备打公司的投诉电话，赶紧拉好手刹，下车去跟老太太解释，老太太却不听解释，坚决要投诉。一个投诉下来，公司要扣司机一千块，还有季度奖、年终奖都会受影响，算下来好几千块钱就没了，还要扣分。如果分扣完了，还要停班参加培训，损失不是一般的小。老郑一想到这些，脑子就嗡嗡的响，情急之下拉着老妇人的双手给她跪下了，老妇人不依不饶，仿佛打了鸡血似的一把将老郑的手甩开，继续拨打电话。

老郑欲哭无泪，无奈的回到车上，他不能停车太久，否则会有更大的违规罚款等着他。

老郑一肚子委屈，憋闷着上完了一天的班。下班交完卡，刚走到场站，就听到有人喊他，他抬头一看，李响的车刚好下完客，开进场站停在他面前。

李响见老郑闷着头，一脸颓丧。他已经听说老郑今天被乘客投述的事，便想安慰他，他开着车门，喊：“老郑，老郑，等我一下，等下一起去喝两杯。”

李响是个热心快肠的人，老郑平时交好的朋友不多，李响是其中一个，他知道李响明天休息，正好自已明天也休息，便点了点头。

李响关了车门将车开去停好，出来时又叫了两个同样第二天不用上班的同事，有两个乘务员听说李响请客，也嚷着要去吃宵夜。

一行人找了个大排挡，李响点了一桌菜，又买了一瓶白酒。一瓶白酒，四个男人刚好一人倒了一杯。两个乘务员要了两瓶饮料。其中一个乘务员一边喝饮料一边说：“你们有没有看到通知？说什么要节能，车辆到达终点站之前如果没有乘客，要提前关空调。”

另一个乘务员愤愤说：“乘客是上帝，我们一线人员就不是人！”

一个司机说：“热死算了。”

另一个司机笑着说：“热死算因公殉职吧。”

那个司机说：“这样也好，老婆小孩子就有钱了。”

老郑听着，心里不停的计算着他损失的钱。老郑是广东潮汕一个偏远山村里的人，他有五个小孩，四个女儿，一个儿子。最小的儿子才三岁，马上要上幼儿园了，老大已经初中毕业马上要上高中了，老二上初二，老三老四上小学。老郑每个月的工资除了他自己的日常开支，几乎全都寄回了家里，家里吃的粮食水果都是他老婆自己种的，节省了一大笔口粮的钱。尽管他老婆平时很节省，但家里的日常开支，还有四个小孩的学杂费，一个月下来，他的工资也所剩无几。上个月他把他老婆接出来找了个工厂去打工。五个孩子交给老母亲帮忙看管，马上就要开学了，老大的住宿费、学费、生活费就是多出来的一笔不小的开销，本就精打细算的老郑，被今天这突然的投述一下子就损失了一千元，还有季度奖、年终奖大几千块钱，想想老郑心里就疼。

刚刚同事说因公殉职有点让老郑心动，他没有听到另一个乘务员说：”到那时老婆小孩都不是你的喽。“

老郑想，因公殉职有点难，他身体很好，平时连感冒都很少。又想到前阵子，有一个车队员工因为一些罚款纠纷跑到队长办公室喝农药的事。听说那个司机被救过来了，车队给他赔了一些钱，但那个司机却丢了工作。老郑想想觉得行不通，万一自己喝农药真的死了，那他老婆和孩子就惨了，而且他也不能没有工作。然后他又想到另一个公司有一个员工对抗公司不合理停班安排，在身上挂着牌子写着：我要上班，我要吃饭。老郑想挂牌对抗处罚也不一定有用，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响见老郑只闷头喝酒，也不吃菜，便碰碰老郑说：”老郑，你怎么光喝酒，不吃菜？吃点菜，别伤了胃。“说着给老郑碗里夹了一块肉。

大家都看着老郑，心照不宣的不提他被投诉的事。

老郑的心思还在钱上面转悠，他不知道自己给乘客下跪的视频已经在同事群里传得沸沸扬扬，李响早就悄悄的将老郑移出了同事群，老郑要是看到，老脸都没地方搁。

酒足饭饱大家各自回家去，李响给老郑手机上转了五千块钱，说：”你先应应急，等你回头手上松点了，再还。“

老郑看着手机上红艳艳的红包，想点，又不想点。他已经向李响借过好几次钱了，还欠三千块钱没还给他。

李响老家也是农村的，他父母家庭条件也不好，但李响成家后只生了一个小孩，他老婆也挺能干，现在已经在老家的市里买了房，没有老郑生活压力大，所以李响经常帮衬老郑。

李响拍拍老郑的肩膀说：”想开点，走，回去睡觉。“

老郑回到家里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他老婆赵慧娥已经睡下了。老郑没开灯，拿手机照着去房间里拿衣服准备去洗澡。赵慧娥听到动静喊了一声：”老公。“

老郑应了一声说：”你还没睡着？“

赵慧娥闻到老郑身上的酒味，坐起来说：”你又喝酒了？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

老郑忙说：“不用，我没喝醉，你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赵慧娥顺从的躺下了，老郑关了房门，去洗澡。等老郑回到房间，赵慧娥已经睡着了。此时的老郑一点睡意都没有，他拿出手机走到不到一个平方大的阳台边上坐着，翻看了一下孩子们的照片。已经戒了烟的老郑突然很想抽烟，就觉得心里像猫抓似的难受。他是什么时候靠在墙上睡着的，又是什么时候被赵慧娥费力的搬到床上的，他都不知道。

老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赵慧娥已经去上班了。老郑看了看手机6:30，估计他老婆出门没多久，他起床洗漱完了之后出门去做核酸检测，公司规定三天做一次核酸检测，如果没有检测报告就不能上班。今天社区里没有检测点，老郑便坐车去另一个社区的检测点。汽车到达尚峰花园站的时候，老郑突然又看到昨天投诉他的那个老太婆上了车，老郑心如鼓槌，鬼使神差的，老郑跟着老太婆在桂芳园下了车，又转车到洪湖公园站下了车。老郑一路尾随老太婆进了洪湖公园，洪湖公园很大，这时公园里只有一些晨练的老人，年轻人并不多，大概是因为是工作日的原因。

老太太走到荷叶田田，开满荷花的湖边，放下手中的东西，准备晨练。

老郑见周围没什么人，紧走几步，走到老太太的旁边说：“你好，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昨天被你投诉的那个司机。”

老太太先是一愣，然后认出了老郑，警觉的说：“你想干什么？”

老郑连忙摆手说：“您别害怕，我就是想请您再给我们公司打个电话，取消昨天的投诉，就说昨天是个误会，可以吗？”

老太太不耐烦的说：“我为什么要取消投诉？你昨天害我没有坐上那趟车，我就是要投诉你。“

老郑恳求的说：”求您了，您帮帮忙。“

老太太脸一撇说：”走开，你再不走开，我就报警了。“

老郑差点又跟老太太下跪，拉着老太太的手一个劲的说：”求您了......求您了.......求您了.......”

老太太很生气，一把从包包里掏出手机，要打电话报警，老郑一看，这老太婆要是报警了，自己就更惨了，赶紧放开老太太的手说：“我走，我走。”

第二天，老郑跑完一趟车，去休息室的时候队长进来喊：“老郑，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老郑刚走进队长办公室就看到办公室里有几个警察，老郑顿时有点懵。

一个警察问：“你昨天是不是去过洪湖公园？”

老郑点点头。

警察又给老郑看一张照片说：“你认识她吗？”

老郑一看，是那个老太婆，老郑抬头看着警察，眼里写满了：“这个老太婆怎么啦？”

警察又问了一句：“你认识她吗？”

老郑机械的点点头。

警察对老郑说：“你涉嫌和一宗落水案有关，请跟我们去公安局接受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