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疫情,该死的疫情!前不久才被隆重地送去学校的孩子们,又重新隆重地盘踞在了家中。空气中,似乎有了些硫磺燃烧后的香气。咿,年不是早过了吗?再说鞭炮也不给放。好吧,那是看不见的硝烟的味道。
不提这些,想想开心的事情。我这前些日子送别爱子的喜庆,明明还历历在目,氤氲着还未从心头散尽,你们的呢?
气氛足够浓郁的节日,总是从前一天就处处弥漫出欢乐的气氛,和喜庆的需要。所以春节得从除夕开始,圣诞节要从平安夜算起。
返校的前一天上午小伙便开始念叨:“明天我就去学校了哦。”我闻言大悦,眉开眼笑地装听不见让他重复了两遍,又对他说:“好孩子,把这句多复读几遍,这话娘最爱听了。”小伙看着我的高兴样,也并不介意,因为他内心也是高兴的,他一直不停感叹,明天下午回学校,而他的作业明天上午再使点劲赶一赶,简直有可以做完的可能。自己竟然能把寒假作业做完,这令小伙惊叹之余有丰裕的满足感,觉得背着书包回去学校简直可以算是对功成名就的一种见证。
那天下午要打球,午饭做得有些晚了,小伙没等得,随便弄了点吃的垫一垫便走了,球场遥远,又加上还要重新配眼镜,直到晚上六点多才回来。若此,晚饭虽并无精心备制的菜肴,小伙还是吃了不少。吃完后来跟我汇报:“我吃了三碗米饭,两碗元宵。”我听了瞪大眼睛,对他叹道“我的天呐”,随即拍拍他的胳膊:“兄弟,你妈妈说你太能吃了,她让你明天带好东西早点去学校,她养不起你了。”然后又啰哩吧嗦地聊了很久,比如你今天配镜花了几多银子啊?小伙说打了内部折扣后七百多,我说“哎呀呀,贵啊”,小伙说“不贵啊,我们寝室某某的眼镜三千多啊”。然后絮絮叨叨跟我描述那个三千多眼镜的镜片,我对镜片没有兴趣,听了一会一个字也没装到脑子里去,只跟着萨有介事地点头,最后我对他所说的内容做了个总结:“镜片采用了王老五科技。”小伙连连点头:“对,王老五科技。”前些天朋友从家乡返回,带了一盒烧鸡给我们,盒子上写着王老五烧鸡,并有详细的文字介绍。小伙兴致盎然地把介绍朗声读了一遍,因为那段文字实在是非常有趣,比如其中提到:“结合现代高科技”,于是我们俩最近把王老五作为了高科技的代名词。小伙又觉得王老五这名字酷得很,主要是因为在他今天的生活中,身边没有谁有这样的称谓。所以在我某天给他讲企鹅四老胖去赤道卖尼罗酱的故事时,他对四老胖这名字也是叹为观止,其实那不过是我小时候村子里的一个邻居。
晚上小伙睡觉时一边往床上爬,一边对站在旁边的我感叹:“明天这个时候就是在学校的床上了。”我一时真情涌动无法自持,笑出声来。小伙说:“你笑啥?”我低头假装检查屋内各种电器,不做回答。小伙又说:“你到底笑啥?”我只好给个回答:“天太冷,把我给冻笑了。”小伙看看我,直咂嘴:“哎呦呦,多开心呐,我去上学瞧把你给激动的。”
那天夜半醒来,想想小伙很快回校,竟然睡不着了,翻来覆去。一会想想还需要整理什么东西,想着明天要好好拥抱一下,又想到许多年前和小伙分别的那几个月,写下的“儿子,我把你留下”。那时他还在上幼儿园,我在春节前离开,再见面时已是盛夏,他穿着黑色的背心,两条白白的肉乎乎的小胳膊,用乌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看。再后来上了小学,有时放学后接了他我还得去菜场买菜,为了节省时间,我把钥匙交给他,让他先上楼回家,我在楼栋对面的路边等着。那是老旧的楼房,他顺着楼梯上到六楼后,会站在楼梯口朝我挥挥手,然后转身开锁进到房间里。我看到那个刚刚高出楼梯口一个头的小人儿朝我挥手示意后,便赶紧离开去买菜。想着隔壁邻居家这时候也没有人,七楼五楼的住户也都是早出晚归的上班人,这栋楼里我们再无其他相识的人,把那么个小孩儿留在这个简直可以算是空无他人的楼栋里,横竖让我不放心,所以都是匆匆买完赶紧回家。
再后来我们换了套房子,虽也是老楼旧房,但是位于二楼,如果有什么事很快就可以跑到楼下去,且楼栋旁边有个小小的保安室,一对老夫妻住在那里协助管理小区。并且孩子也长大了一些,逢着有事我们半天半天地留他一个人在家也不觉得有太多担心。
小学升初中,小孩儿心心念念要上个住校的中学,希望可以住在学校里。我初闻此想法很是吃惊,他在家里呆得很舒服,生活基本算是全由我照顾,我对他是温柔有加的,遇到各种事情也基本都是站在他的角度去帮他考虑。我们相处非常好,他放学见了我总是很开心,五、六年级能抱动我的时候动不动就把我抱起来举一举,显示自己的孔武有力。而他竟然急着要离开?再一想便也非常理解了,他的性格和我很像,在内里更倾向于独处和独立,作为少年人,他更急于走进外面的天地里,于是便顺了他的愿望进了住宿的中学。住校一段时间后,小伙开始对家生出无限的留恋,每次回来后总要感叹:“哎呀,终于在家了,家里真好啊。”及至某次十一放假,因了疫情和初中较忙碌的课业,我们没有安排做较远的外出,但总觉得好不容易有个假期,还是应该带他去哪里走一走。安排好了日子,可是小伙不去,宁愿留在家里做作业,恁我各种劝说也是不出去。“你这样假期里哪也没去,我觉得好像心里有亏欠呐。”小伙说:“没事,你去玩吧,你说的那些地方我都没兴趣,我能呆在家里就已经非常满足了。”我欣慰于能为小伙提供一个让他安心的家,家对于他小则如一个柔软舒适的沙发,大则像一个堡垒。如果我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也有一个这样的家,我的性情也会有大不同吧。
那一天我去了市里一处山脚下新开发的音乐小镇,里面有很多处我很喜欢的风景,玩得很开心,但也觉得心里不踏实。中途无数次地想着留在家里的小伙,说不清是更乐于自由无牵挂,还是更惦念他在家里的状态。
后来自我反思了一下,受传统的影响,国人大都和家庭成员彼此捆绑得太多,因而缺少了个体的独自。尤其是母亲,似乎得时时刻刻牢系着儿女家人,如此才算贤良尽责。尽责是要的,但是做太多的无用功就纯属浪费了,顾好孩子的同时,能更好地做自己,提升自己,才是人生该有的态度和价值,也才能做更好的父母,给孩子提供更有力的保障和引领。无效地过度捆绑,对大家都无益处。这些捆绑除了观念因素,许多也是源于物质原因,曾经的长兄如父长姐如母,不过是父母无能力顾全后面的孩子,让这些长大的孩子们也悉数要承担起家庭的责任。
这样七七八八地想来想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又睡着。
返校的当天上午,那本是大喜的日子,可中途还是出个岔子,小伙过来跟我说:“你发信息帮我跟某某老师说一下”,我问说什么,“说我那本作业做不完了。”这情境,哪个老母亲能淡定?我差点就火了,但转念一想,我才不要做他妈,做他兄弟。调整呼吸后,我对小伙说:“大哥啊,尽力赶一赶,如果最后还是没做完,我们再说,先去努力,好吗?”小伙进去书房继续赶工。而我觉得自己表现不错,没有让节日里的祥和气氛被破坏。
我这兄弟干得最让人记忆深刻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曾经在某个周五早上出门的时候,想到小伙今晚回来需要用他的手机打游戏,而他的手机几天没动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电,于是返回去找到手机看了看,发现没电赶紧给连上电源开始充电。因此小伙也是打心眼里把我当兄弟看,99%的各类大小事情,都要絮絮叨叨跟我说说,什么XY数轴啦,某款鞋子啦,学校里有个叫香蕉的老师啦。有个周五接了他后直接送去球场,一路上小伙的话就没有停下过,某次考试考多少分啦,某天又在学校里打篮球啦,某个题目自己因为某种原因做错啦,还把那题目的具体内容跟我讲一遍,他只是需要找人倾诉一下,所以我也并没有细听,只是时不时应和一下:“这样啊”,“对啊,就是啊”。我开着导航,导航的语音播报太多详细,在经过一处复杂路段时,导航更是一刻不停地在持续做各种提醒。小伙觉得这严重干扰了他要对我说的话,非常凶狠地对导航发火道:“哎呀,你闭嘴,烦死了你个垃圾导航。”又问我这是用了什么模式,我偶尔用一下,从未关注过还有不同模式可选,小伙说要调成简洁模式,我说“哦,下次我注意。”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对小伙说了我的努力方向和计划,在搞定目前不忙的工作之余,我手头有几本打算尽快读完的书,还有几篇想好了主题打算去写的文章,我需要尽快完成,我要好好努力,希望今年可以有更多文章发表。我希望借此督促自己,也让小伙看到我在努力,习惯于努力是人生始终应有的状态。“我们一起好好努力哦。”小伙说“嗯”。
下午把小伙送到学校,回到因他离开而显得宽敞了许多的家中,感觉空落落的,仿佛我被遗留在了这里。不过这情绪也就几分钟的时间,毕竟我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在小伙需要的时候,我是母亲,除此之外,我是全然的完整的自我,我有我的远方和生活。我们都努力活出光亮,轻松愉快地拥有自己的一汪江湖,那么所有的相望和相聚便都是美好的。
轻松愉快不单单是一种性格,更是一种实力。记得在某次高考期间的新闻里看到两个截然不同的例子,记者采访考点外的一个爸爸,问是不是特地来陪考的,爸爸说不是,因为正好路过就顺带看一看,不认为孩子考试需要陪考。这位爸爸自己是复旦大学的老师,被问到是否希望孩子考入自己所在的大学,爸爸马上就笑了,连连摆手说我女儿考不上的,她成绩没那么好。她能正常发挥考入一个合适的大学就足够了,不强求。而另一个报道是关于一个残疾而年迈的爸爸,在儿子去参加高考离开后,自己一瘸一拐地一路远远跟随,站在考点的校门外,愁眉深锁,紧张到手微微发抖。对于里面的两个孩子来说,女儿想到自己的爸爸肯定是轻松愉快甚至要咧嘴大笑的,而那位儿子呢?爸爸始终是身后一个令他沉重和揪心的影子。
想到我的父母亲,每次我离开,前一天他们就开始各种叹气,临走时在身后戚戚哀哀地看着,有时还要在我走前或是在我走后抹抹眼泪,他们把自己裹在巨大的悲伤里,仿佛这悲伤本身即是一种深爱。而我在他们身边的几天里,他们也从未想了解在远方的我的生活,只是各种诉苦,楼上的晾衣服水滴到院子里了,卖菜的又缺斤少两了,女儿离得远,根本指不上用,儿子媳妇离得近却都不孝顺,总觉得人家其他家都过得热热闹闹开开心心,而他们过得很苦。其实我哥哥嫂子人都很好,善良温顺,待二位老人也都很好,但是工作和家庭就已经够他们忙得团团转了,且经济条件也有限。而父母虽身体健康无所事事,这几年里却也并未出钱出力帮衬过。总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之前的年月都是全部用来照顾孩子的,现在老了该轮到全部由孩子来照顾他们。我们也希望给予老人更多的关爱,可是各种付出都不能在他们身上变现成真正的幸福感。买衣服鞋子,他们舍不得穿,仍穿之前的一身旧衣裳,好衣裳白白闲置着。我说这些衣裳买了既然你不穿,我拿给某某阿姨穿吧,那位邻居阿姨只有一个残疾儿子,条件很差,我妈又会连连摆手:“我都不舍得穿,你要拿给她,到底谁是你妈?”买吃的,强调有保质期,要早点吃完,他们压根不信保质期这种邪,定要先存放着不吃,东西都要变质了该扔了,又忙不迭地不给扔非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