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旧历闰六月,春节比常年来得早。正月初六早上,北风里仍飘着雪花。一场春雪,不大,偶有几片落到阳台上眨眼就不见了。
8点不到,小区里、大街上已有人放起了炮竹。年节热闹之处于这座小县城就是放炮竹,团年要放,商铺开业要放,司机出车要放,活人祭拜先人也要放,前前后后闹腾腾的,二十来天。城市一年年变大,大街小巷禁放焰花炮竹的公告没少贴,到头不过一纸空文,难以阻挡人们的习俗和热情。白雪住的小区与乡下仅隔着一条不宽的西滩河,就算哪天城里人真文明到不放炮竹了,对岸的乡下还是会放的。那些响声仍会钻进耳心里,硝烟也会侵入鼻子里,翻飞的红纸屑还是会从对岸飘过来落在阳台上,白雪依然会生出一串感叹:一个又一个冬过了,一个又一个春来了,孩子们转眼就大了,那些年前才染过的白发又从发根里冒出来了,这脸上的粉霜是越来越厚剩下的日子也越来越薄了……
小区位于西滩河东岸。阳台面西,斜对着渡口。渡口泊着一条木船。先前撑船的是个老艄公,起锚靠岸时都会吼几声号子。号子词儿和腔调随着时令和艄公心情的不同而变化,白雪听到的味儿也会随之变化。老艄公有时吼船工号子,有时吼石工号子,时而悠长时而高亢,时而欢快时而忧伤。把号子听出忧伤来,白雪觉得这世上恐怕只有自己了。那些号子她小时候听过,长大就忘了词儿。住进小区后她每天听几遍,有些词儿又活了。她喜欢把其中的一些“荤词儿”混在一起:“妹妹门前一道坡,别个走少你走多,嘿佐嘿佐。哥哥你用劲搬噢使力拗,喝二两烧酒睡觉觉,嘿呀个佐……”。其中有一段她觉得蛮有意思,单独列了出来,生意清淡时,就常常坐在店铺里哼给自己听:“隔山隔林又隔坡,我听见小郎在唱歌,心想陪你唱两个,声音不和小情歌。大田栽秧栽上梁,劳神情歌来帮忙,莫得啥子待承你,苞谷粑粑蘸蜂糖”。哼着哼着,她会自个儿对着试衣镜嘿嘿笑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