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1
那天,悠悠喝醉了,打来电话口齿不清地吼着让我到风色酒吧去接她。
悠悠是我在飞机上认识的一个女孩儿。一次出差去西安,她坐在我隔壁,搭讪起来,越聊越投机,就聊成了朋友。
那段时间悠悠刚离了婚,还陷在过去情感的阴影里没有走出来,总是到酒吧去买醉,借酒浇愁,很难不让人心生同情。
到了那个闻名已久的酒吧,迎面扑来的就是一股“暧昧”的气息。暧昧的灯光,暧昧的音乐,暧昧的人们,一个个近似变形的身影在诡异的灯光下蹦着,跳着,摇晃着。
找到包房里,悠悠和一群男人在一起还在喝酒。看到我进去,她摇摇晃晃地扑过来一把搂住我,说,百合,你来了,真好,真好……这些臭男人!
我扶住悠悠,有点不知所措。眼前的一群人看上去都喝得有点醉了,有的在唱歌,有的在玩骰钟,有的抱着酒杯傻呼呼地笑着,昏暗的灯光里,像一群变异的怪物。
悠悠的胳膊挂在我的脖子上,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我听不清楚,扶了她就往门口走。比我身材高大的她醉后的体重似乎增加了好几倍,没走几步,我就被她东拉西扯地几乎带着摔倒。
悠悠,别走……悠悠,再来喝……悠悠,歌都没唱完呢……哎,新来的美女,还没喝酒呢……那群人乱七八糟地喊着。悠悠的头已经软软地搭在我的肩膀上,双眼迷离地似睡非睡了。
嗨,我来帮你吧。
一个高大的影子遮了上来,一只男性的大手扶住了悠悠,把悠悠整个儿地卸到他肩上去了。我身上一轻,在灯光下看过去,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男子,虽然是从喝酒的人群里走出来的,但脸上没有一丝醉意,清醒的眸子里闪动着清亮的光芒。
他帮我把悠悠从酒吧里搀出来,下了楼,来到我的车前,我拉开后座的车门,帮他把已经睡着的悠悠塞进去。
你是悠悠的朋友?知道要把她送到哪儿么?
他把我问住了,我还真的不知道悠悠住在哪儿。相识近一年,两个单身的女子,除了在一起吃喝玩乐之外并无深交,也都没有到过对方家里。现代都市里,很多所谓的朋友之间交往都是如此,我们也不例外。
我不知道她家住哪儿,我说,喝得这么醉,只能带她回我家。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迷惑,旋即又笑了,说,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帮忙把她扛回家?担心你待会儿自己一个人搬不动她。
哦,不用了。我谢绝了他,心里很自然地筑了一道墙,垒起对陌生人的警惕。
那好吧,到家了你打个电话给我,好让那帮朋友知道悠悠平安,我叫施扬清。
他很熟练的拉开车门,从我挂在车头的小袋子里拿起我的手机拔了他的号码,听到铃声响起,把手机交还给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郝百合。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施扬清。
第二天,悠悠在我家醒来,已经是中午,看到坐在床前看书的我,她迷迷糊糊地问,百合,我是不是又喝醉了?
是的,你又喝醉了,昨晚把你这座大山从车上搬回家里真不容易,我不无调侃地笑她。
悠悠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百合,你这儿真美,是顶楼吗,视野好开阔啊,简直能看到半个城市了。
是啊,你有空就来看那半个城市吧。
等悠悠起床梳洗完毕,我把早上煲好的白粥端到餐桌上,酒醉的人,是需要一点流质食物养养胃吧。
悠悠边吃边带着歉意的笑容看着我,虽是宿醉未醒的样子,但那头蓬松的长发,那双飞扬的丹凤眼,那身性感的装束,举手投足间自然地流露出满身妖媚的风情,那种我从小就羡慕的充满女人味的风情。
初恋的男友正是因为嫌弃我的“不解风情”,在相恋五年后离我而去,投入了别人的怀抱。所以,我一直不明白,像悠悠这样的女子,她的丈夫怎会舍得离弃?
悠悠在一家证券公司上班。下午,我开车顺路把她送回公司,然后回到自己店里。
2
不久前,我厌倦了在单位上班那种单调枯燥营营役役的日子,就辞职在中心区不太热闹的地方租了铺面开了一间小店。
我把小小的铺面装修得像一个小花园,用来零售各种鲜花和书籍。客人来了以后可以随意地坐到各种别致的藤椅、木凳或者秋千架子里看书、喝咖啡和上网,在花香的包围里享受清雅的休闲时光。买书的顾客,常常在临走时顺便买走一把自己喜欢的鲜花。
小店简简单单地叫做“百合花吧”。
除却必要的社交活动之外,我基本就把自己浸泡在花吧。花吧只请了一名年轻的女孩子小叶做帮手,其余的事情就是自己亲力亲为了。有时候会感觉比上班那会儿还要累,但我更喜欢这种闲适平淡的日子,赚的钱不多,也足够支配自己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一天下午,我正呆在店里给花们浇水,妈妈打来电话让我回家吃饭,说是张伯伯带了儿子到家里做客。我一听就知道妈妈又想撮合我和张伯伯家那位剩男公子了,迅速撒谎说我晚上约了客户有事回不去,挂了电话又一想,按照妈妈那风风火火的脾性,极有可能过上一会儿就能看到她带着张伯伯和他的剩男公子杀上门来。
于是我赶紧交代小叶,有人找我就说我和客户出去了,今天不回来了。然后就收拾东西溜之大吉。
开着车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看看手表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间,就打了电话给悠悠,悠悠一接电话就说,百合我正想找你呢,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还约了施扬清他们呢。
施扬清?悠悠说就是上次我在风色酒吧喝醉了,他帮你把我扶上车那个。
哦。我突然有点印象了,那双在酒吧暧昧的灯光下很清亮的眼睛,那天晚上我把悠悠接回家后他还打过电话问悠悠的情况。
到了餐厅见到悠悠,她身边亲昵地靠着一个瘦弱苍白的年轻男人,悠悠介绍说他叫杰克,是她在酒吧新认识的朋友。
悠悠似乎瘦了很多,一条合身的吊带连衣裙使她更加地风情万种、妩媚迷人。相比之下,我的一头清汤挂面和宽松的T恤牛仔裤就让我有点自惭形秽了。
这是第二次见到施扬清,餐厅里的灯光很明亮,但他眼里的光芒没有了。他剪着很精神的短发,穿着时尚,恹恹的神情,和那个杰克相似,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和我打招呼。
我很沉默地吃饭,听他们嘻嘻哈哈地聊天,说着一些很直白的色情段子,神思飘忽到千里之外。
饭后,悠悠提议到风色酒吧去喝酒,施扬清和杰克雀跃呼应,我刚想拒绝,看到悠悠投来的恳求的眼神,心一软,就同意了。
一行四人走进风色酒吧,悠悠很熟练地带着大家在大厅靠近舞池的桌子边坐下。
狭窄的空间,环绕的依旧是令人迷醉的暧昧,迷离的灯光下,晃动着酒色男女们一双双暧昧的眼神。
桌子旁边的玻璃柜里,洒满略显陈旧的纸质花瓣,花瓣中间放了一些俗气的彩色玻璃,在灯光的照射下看起来显得很美丽。
不一会儿,桌面上就堆满了酒杯、冰桶、骰钟和一大瓶威士忌,悠悠给每人的杯子里都倒满了酒,端起自己的杯子说,今天我要谢谢百合,谢谢这些日子你给我的关怀和陪伴,从明天起,我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过去的日子,去***,就彻底地拜拜了!
我也端起酒杯把酒喝了,由衷地为悠悠感到高兴,谁不希望自己的朋友过得快乐呢?气氛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热烈起来,后来连我也加入了他们玩骰钟的行列。
杰克坐得离我很近,喝得多了,他醉眼迷离地凑近我说,我不是我。
我愕然,那你是谁?
杰克往自己的酒杯里丢了一颗白色的物体,像是小冰块,晃了晃杯子,一口喝下去,然后说,我是这个,我是冰,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
施扬清笑着问,杰克,你知道冰是什么吗?
这次轮到杰克愕然,不知道。
施扬清说,告诉你吧,小朋友,冰是醉了的水。
在杰克张大的嘴巴里和迷醉的目光里,我们都笑了,施扬清举起酒杯,来,干杯干杯,我们谁都不是自己。
喝光杯子里的酒,施扬清凑到我耳边清晰地说了一句:百合,唯独你是你自己。然后他迅速地拉起悠悠的手蹦进了舞池。
3
施扬清到百合花吧去三天以后。
那天我在风色酒吧莫名其妙地喝了很多的酒,开始施扬清他们以为我的酒量很大,直到我醉了以后才听悠悠说我从前是不喝酒的。
醉后的记忆是如此地清晰,我还记得是施扬清把我送回家,回到家里我居然对他又哭又闹地说了好多话,说了那段刻骨铭心的初恋,说了自己从小听父母吵闹又莫名被父母责骂的委屈,说了从前在单位里因为不懂人情世故所遭受的冷遇,说了自己辞职创业后的种种艰辛,说了自己看尽人情冷暖却没有知心朋友的孤独……
百合,唯独你是你自己。
百合,你装做这样的坚硬,时时要去保护别人,你自己却是需要被人保护的。
前一句是施扬清在酒吧里对我说的,我记得,后一句是施扬清送我回到家里之后对我说的,我也记得。
被了解的感觉真好。心就这样变得柔软起来。
施扬清到百合花吧的时候,我正躲在花丛深处的秋千架上,听坐在对面的妈妈唠唠叨叨地抱怨我上次没回去和张伯伯他们一起吃饭。躲起来,实在是不想被客人进来听到妈妈的唠叨。
小叶带着施扬清走过来,说是找我的。施扬清那天的打扮很清爽,穿得随意而整洁,眼睛又恢复了我印象中的清亮。
妈妈看到他的时候,眼睛也为之一亮,问我,囡囡,这是侬新交的男朋友伐?
我觉得脸上一热,还没来得及说话,施扬清就很礼貌地跟妈妈打招呼,阿姨你好,我是百合的朋友,常听百合说起您。
再也没有我插话的余地,妈妈和施扬清一见如故地聊了起来。我第一次觉得妈妈的唠叨不那么讨厌了。
妈妈临走时眉头却皱了起来,扬清哪,我真的觉得你很面善哇,到底在哪里见过呢,可是我从前是没有见过你的呀,我要回去好好想想。你有空呀和百合到我家去吃饭啊。
我只是来看看你好不好,没想到会碰上你妈妈,那天你喝醉了,说要租我回去假装你的男朋友呢,今天我假装了一回,是不收租金的。
妈妈走后,施扬清如此说。
哦,我的记忆欺骗了我,它遗忘了这一段令我尴尬的记录。
黄昏的百合花吧,客人寥寥无几,我和施扬清坐在隐蔽的角落里,喝着我自己晒的玫瑰花茶,满室飘扬着一股百合的清香。突然感觉日子又重新变得甜蜜起来。
施扬清随手在桌上拿起我上次做木椅子剩下的一块方形小木板,看了几眼,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刻刀,在木板上雕刻起来。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把那块木板举到我面前,天哪,上面竟然出现了一个和我神似的女性头像的轮廓。
以前上班的时候,总要在一个枯燥的地方等上很久,所以习惯了带上刻刀,在等待的时间里雕刻一点什么。施扬清说。
那么,我的不收租金的男朋友,你以前的职业是什么?现在的职业呢?可以告诉我吗?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施扬清,他怔了一下,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邪邪地笑着,说,百合,谁说人一定要工作呢,要是现在我有工作的话,这会儿我能这么悠闲地坐在这儿陪你喝茶么?
然后他从对面把头伸过来,凑近我,做了一个邪恶的表情,把我吓得情不自禁地尖叫起来。
走过来给我们续水的小叶悄悄地笑了起来,或许,她是太久没有见过我这样轻松快乐的孩子气的表现了吧。
我看着他,沉吟半晌,说,要是让我猜的话,我觉得你会是个律师。
为什么呢?
激浊扬清,你的名字就带着一股子正气呀。
施扬清笑了,百合,你是个聪明的女子,说不定哪一天,我会为了你这句话去当律师呢。真有那天的话,你要是打官司,我就给你免费代理,也不收租金。
我不相信他没有职业。如他所说,我是聪明的女子,便不再追问下去。
百合,你的名字很美。百花里,除了生长在山野的百合,我最爱的花是兰花,空谷幽兰,这两种花都像你。
晚上,施扬清又带着我去了风色酒吧,又是悠悠和杰克他们一起。施扬清没有让我再多喝酒,表现得像个体贴的男朋友一样。
4
我去酒吧的次数逐渐增多。
平淡的日子里有了施扬清的出现,就像酒吧里的氛围,多了几分迷离和暧昧。
这种暧昧的感觉让我感到迷茫和烦躁。
施扬清总是冷不丁地在百合花吧出现,和我静静地厮守半天,有时候也带我去风色酒吧喝酒、跳舞,和悠悠他们嬉闹,但我们的关系并没有更近一步,一直停留在“道是无情却有情”的阶段。
很久不见的悠悠跑来向我借钱。
悠悠从离婚以后就自己供着房子,还要供养在外地的父母,在证券公司上班,由于缺乏人脉资源所以收入也不高。外地女孩子一个人在这座城市生存都不容易。因为没有她要的数目,我只借了自己手里仅有的五万给她。
悠悠问我,百合,你和施扬清在恋爱吗?
我说没有,我们只是好朋友,挺聊得来,人家也没表示喜欢我。你和杰克呢?我看你们挺好的。他是干什么的?经济上不能帮助你么?
不知道为什么,悠悠听到我这么问的时候眼圈红了,只是点了点头,不知道是承认她和杰克在恋爱,还是说杰克在经济上不能帮助她。每次见杰克都是在昏暗的酒吧里,我对他的唯一印象就是他那张苍白削瘦的脸,看上去和漂亮的悠悠并不般配。
杰克只是个混混。百合,施扬清人挺好的,你们俩在一起挺合适的。
我苦笑,感情的事情,总不能由女孩子去开口吧,而我,已经习惯了被动地等待。
很久没有看到施扬清,虽然心里很是挂念,却没有主动联系他。妈妈从小的教育是女孩子要矜持,虽然她自己从来不是矜持的榜样。
一天晚上,店里已经没有客人,小叶也下班走了,我正准备提前打烊的时候,施扬清来了,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
百合,很抱歉好久没来看你。
不用抱歉,你也没有天天来看我的义务。
话一出口,我马上懊悔不已,这样的语气,分明没有半点的矜持。
施扬清走进店里,走到我们常坐的那张木桌边坐下,说,百合,想念你的玫瑰花茶了,没来的时候,天天想念那股清香的味道。
这算什么呢,我一边冲茶一边想,根本不算什么吧,他只是我的一个朋友,爱喝我的茶而已,我总不能毫不害羞地去要求什么。
安静的夜晚,温馨的灯光,随着夜深逐渐浓郁的花香,还有坐在对面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的这个男人,给了我一种很不真实的安宁的幸福感。
百合,听说你借钱给悠悠了?
你听谁说的?
悠悠自己告诉我的。
我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酸酸的感觉,原来施扬清和悠悠倒是亲近,这样的事情她也告诉他。
是的,我借了五万块给她,谁都有困难的时候。
唉,你呀,别总把自己当大侠,又以为天下无贼,以为谁都是好人。
悠悠不会是坏人吧?
问完这句话,我自己也觉得好笑,施扬清本来就是悠悠的朋友,尽管是在酒吧认识的,但总是认识在先,悠悠是坏人的话,施扬清不也成了坏人么?
施扬清不说话的时候,我也不主动说话,我知道自己心里积压的郁闷和烦躁,一旦多说,就会爆发出来。我们沉默地各自喝茶,寂静的空气中似乎能够听到花香流动的声音。
施扬清从身上掏出一叠用报纸包好的东西,说,百合,这是我帮悠悠还你的五万块钱,她的困难,你是知道的,在短期内她可能还不起你这笔钱,我怕你急用,就先帮她还你。
我心里一颤,感觉自己握着茶杯的手变得冰凉。
施扬清,原来是你和悠悠在恋爱,不是杰克。
说完这句话,我感觉脸颊也变得冰凉,泪水竟然不受控制地滚了一脸。
施扬清扑过来一把将我揽入怀里,不停地道歉,百合,百合,你不要生气,我和悠悠没有关系,我只是担心将来你的钱收不回来,你这样的善良,又这样的单纯,我只是担心你……
将来?我不知道施扬清在担心什么,我只是知道,我竟然置身于他的怀里了,一种恍惚的喜悦让我如醉酒一般昏昏然,醺醺然。
有你在我身边保护我,何来的担心呢?
这样的一句话,让施扬清浑身一颤,身体变得僵硬起来。然后,他更紧地搂住我,在我耳边说,百合,这段时间我会很忙,一个月以后我再来看你。
说完,他捧起我的脸,在灯光下细细地看我,仿佛以前从来没有看过我一般。他比我高了大半个头,看着他俯首下来,我闭上了眼睛。
柔软的嘴唇出乎意料地落在我的额头上。
然后施扬清坚定地把我从他怀里推开,大踏步地走出百合花吧,融入光怪陆离的夜色里。
5
尽管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施扬清那天会跟我说那些话,尽管他没有表白他对我的喜欢,但是我已经明白,正如我喜欢他一样,他也是喜欢我的。
接下来的日子很快乐,有了目的的等待和没有目的的等待到底是不一样的。
初恋男友要结婚了,也给我送了请帖。备了礼物,我高高兴兴地去参加婚礼,毕竟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朋友,我像自己结婚一样开心地分享他的幸福。
敬酒的时候,他说,百合,你是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有女人味了呢,真后悔当初和你分手呀。
新娘子很大度地笑着,也是风情万种的样子。她说,你傻呀,看不出来人家百合是被爱情滋润得这么漂亮的吗?
那天我又喝得醺醺然,因为新娘子的那句“百合是被爱情滋润得这么漂亮的”。
参加完婚礼的第二天妈妈来店里看我,在她没开始唠叨之前,我抢先把婚礼的事情说给她听了。她听完大笑,然后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信封,说,猜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我才不猜呢,抢过来打开就看。
信封里居然是一张施扬清穿着警察制服的照片!
我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我曾经玩笑地猜测过施扬清是律师,但没有想象过他是警察,警察怎么会整天和杰克那样的人混在一起呢。
妈妈开始唠叨,我说那次见到他就觉得面善嘛,后来和你爸爸回广西去参加战友聚会,见到施然,就是小时候抱过你的施伯伯,扬清和他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样子呀,我问了你施伯伯,扬清在省公安厅工作,是缉毒警察呢,真是好孩子。囡囡,侬啥辰光带他回家吃饭呀?
送走了唠叨的妈妈,我心底的喜悦开始肆意地扩散。原来,“缘分”是真的存在,世界上真的是有一个人,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等着和你遇见。
我满心欢喜地拿起电话打给施扬清,我已经等不及他的一个月之约了,尽管离他说的一个月只剩下三天的时间。
电话关机。我一遍一遍地打,打到第二天,依旧是关机,我才醒悟以前根本没问过施扬清住在什么地方。看来,只能等他来找我了。
第三天,百合花吧来了不速之客----张小宝,小宝也是爸爸战友的孩子,和我是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后来读了中国公安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市局刑侦分局工作。
小宝,你来得正好,过几天我还想去找你呢。
看到小宝,我由衷地高兴,不单是因为和他好久不见,更是因为知道了施扬清和他是同行,因此多了几分亲切感。
百合,你的百合花吧真漂亮呀,比你还漂亮,真是人比花娇,呃,不是,是那个花比人娇呀……
小宝还是一贯的油腔滑调,假装语无伦次的样子,不过他的样子真是有点不好看,脸色发青,一脸胡子茬。
又加班了吧?小宝,快进来坐,我给你泡杯玫瑰花茶,看你的脸色难看的。
不不不,百合,我不喝茶,来找你是有点事。你店里这么多客人,我们出去说吧。
我满心的疑惑,交代了小叶,就跟着小宝走出百合书吧,坐上他停在门口的车子。
车里的冷气凉飕飕的,我刚打了个冷战,小宝就问我,百合,施扬清是你什么人?
我怔住了,随即就对小宝说,他是我男朋友,怎么了?他也是警察呀,不会你手里犯事吧?
百合,你镇定一点,扬清没犯事,他只是去世了。
小宝,你在跟我开玩笑,你从小就喜欢和我开玩笑的。
可是,小宝这次真的没有和我开玩笑。
原来,小宝他们为了破获一个盘踞在本省的贩毒集团,特意把有丰富缉毒经验的施扬清从广西借调过来协助专案组的工作。
我无法听明白小宝说的每一个细节,包括杰克和悠悠都和毒品有关的事情。我只听到小宝说施扬清在前天的收网行动中被毒贩开枪打死,当时毒瘾发作的杰克一连对着他开了十几枪,悠悠扑上去阻止杰克的时候也被杰克开枪打死了。
我一下子变得冷静下来,我想起施扬清第一次到百合花吧雕刻那块头像的时候说“以前上班的时候,总要在一个枯燥的地方等上很久,所以习惯了带上刻刀,在等待的时间里雕刻一点什么”,我甚至能够想像到他伏在边境的丛林中,一边等待毒贩的出现一边雕刻手中的木头时候的样子。
我又想起他那天晚上把悠悠借我的钱代她还给我时说的那些话,他说担心我以后收不回那些钱,还担心……原来他早知道、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一个月之约,他也预料自己有回不来的可能,所以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甚至只肯吻吻我的额头,原来他还担心自己回不来的话,我会放不下,他连自己的感情都一并压制了。
施扬清,他竟然是这样的用心良苦。
百合,扬清临去的时候我在他身边,他说他不想你看到他的样子,所以,我们把他送回广西了,追悼会是昨天开的。
我知道了,他走的时候,我看到他了。
那张穿着制服的照片,他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我。
6
小宝送我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站在露台,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霓虹灯在夜色里风情万种地闪烁着,这个美丽的城市,在夜色里是一派繁荣的景象。
露台上倾斜了一地的月光。
屋里的君子兰,前夜还是含苞的蓓蕾,今夜却悉数盛开了。
暗夜花开的声音,是一缕难以留驻场的天籁,转瞬便消失殆尽。